第七章_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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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把你的手伸出来。”君朗重复道,语气淡淡,却是不容丝毫质疑。

  君钰无法,只得伸出手来。

  “怎的瘦成这幅模样了,宣王的人怎的这般刻薄待你?”君朗拉过君钰的手腕不由皱眉道,边说着边搭上了君钰的脉搏。

  君钰垂首不语,长长的睫毛耷拉,在雪白的肌肤上落下一片阴影,掩盖了情绪。

  君朗指尖微动,眉头微蹙,面目严肃,思索半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几个月了?”

  君钰低低回道:“七个月。”

  “那便是南下前就有的了。你这些日子在外奔波劳碌体内亏虚,这两个胎儿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好在你的身子自幼强健,又有内力护体,将养一番倒也无甚大碍,你近期似乎受过重创……”君朗顿了顿,惊讶而思索着道,“宣王的人还打伤了你?”

  君钰思及那夜蔡介强行与自己颠鸾倒凤的情形,胸中抑郁,不受控制地涌上一阵怒意,强行压制气急攻心涌上喉头的腥甜,君钰移开话茬道:“大哥,你说两个胎儿?”

  “怎么,你竟不知道你怀的是双胎?你从未怀疑过你肚子的尺寸吗?”君朗瞥一眼他厚重斗篷下也盖不住的身形,寻常妇人足月也不过如此。

  “……”君钰默然。虽说君钰通晓粗浅的医理,且有一子君启,却也是医者难自理的情况。况且君启从他生母怀上他到出生这段时日,君钰正随军于林谦讨伐戎夷,自然是不知寻常妇人怀子的状况。而这几个月来君钰又躲躲藏藏,除了偶尔感受一下活跃的胎动,君钰也是无暇顾及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君朗深知这个弟弟的性情,外柔内刚,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再如何强逼也无用,诸多无奈化为一声哀叹,君朗只得问些别的道:“是谁的?”

  “……”

  “你不说话我也料得到,除了你的好徒儿宣王大人,还有谁能让你君二公子委身其下!”君朗目光犀利地看着君钰道。

  “……”君朗尾音处的重语让君钰不由身子一颤,斗篷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侧的布料,“大哥我……”

  君朗顿了顿,继续道:“阿湛风流,随性浪荡而不务正业;阿轩只喜诗文歌赋,性情纯良难涉官场;阿孚虽有天赋,却无奈年纪尚幼,未能独当一面,叔父他们已是年迈……阿钰,我们几个兄弟里,如今也只属你我能撑得住君家……我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你君臣有别,你辅佐宣王教导其兵武与其交好为我君氏我亦欣喜,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与其做出这等违背人伦之事,林琅为王,野心勃勃,僭越大逆,你与他苟合,他日定是沦为秦氏不忠之人;你为师,宣王为徒,师徒乱伦背德是为不义;若是此事被有心人知晓,传至外边,他人必定道父亲教子无方,有辱父亲之名,是为不孝。我叫你与宣王保持距离,你是全然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你为君家嫡脉,怎可委身于他人之下,做出这般有失纲常之事,若为人知晓,你让死去的父亲颜面何存!”

  “哥哥……”君钰喉头耸动,难以启齿,“为何你要这般责难我?伦理纲常岂是为人所愿?我也不想会是这样……我也不想……”

  君朗默然,静静看着示弱的君钰。

  君钰顿了顿,眸子闪烁地回忆道:“那日践行宴后,我喝了几杯就觉得浑浑噩噩,以为酒醉退场,迷迷糊糊中被人送到了一张锦榻上,待我稍稍清醒,却已被人拥入怀中,可恨的是当时我竟被人下了欲仙合欢散,欲火焚身之下便……我又如何知晓琅、宣王会这般行事……”

  “……如此说来,方是林清尘林琅的字他强行要了你?既然你不想,这腹中的恶果于你来说不过一剂药便可两清,为何你却要留下腹中的孩子,徒惹后来的这些事端?”

  “……”君钰微微垂首,手掌暗暗抚着肚腹,只觉得掌下的胎儿活跃得让人不安,“哥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承认我是不舍……我原也未曾想到会是如此,起先我在行军途中出现不适,本以为只是水土不服,待我发现胎儿时他们已经会动了……终究是我的孩儿……我终究不忍心扼杀了他们……”

  “到底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宣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短暂的沉默后,君钰道:“是,哥哥,你猜测得皆准二者皆有,是我的错。”

  “……”君朗看着与自己眉目七分相像,却容貌更艳的弟弟,默然。

  君钰又道:“哥哥,你可知他在我腹中轻微动作,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衣袖下的指尖不由紧了紧,君朗怎会不知君钰所感?血脉相连是一事,放不下那个人又是一因。

  先不说这龙阳之风在秦国的见不得人,且看林琅自身,孤傲心狠,万人之上的高位,终究不是适合的良人。只是……

  指尖想要触摸自己的小腹,但终究是忍住了。

  曾几何时,自己也与他一样是这般的痴念……罢了……

  君朗心中百转千回,终究化为一声叹息:“好了阿钰,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逼你。这几个月你便住松涛别院罢。”

  君钰心中忐忑,但听君朗如此说,猛然抬头望他:“哥哥,你……”

  闭了闭眼,君朗道:“既已如此,便生下来吧,如今你这月份打掉它们损伤也是太大了些,毕竟是我君家的子孙,只是我怕你届时临产会不好受。对了,宣王可知晓此事……不对,他若知晓,怎会善罢甘休。阿钰,宣王如今和秦帝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以我君家如今的状况,切莫再生事端,这几个月,你好自为之。”

  君钰默了默,开口道:“国祚易姓,大势所趋,哥哥还看不明白吗,为何还要支持秦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钰!”

  “哥哥并非迂腐愚忠之人。”

  “这般话不要再说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人情万般千丝万缕,哥哥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有些事情,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清。”君朗顿了顿转过话头道:“你可见到他了?”

  君钰闻言黯然道:“我在山下等了半个月,他却始终连见我一面也不肯。”

  “于他而言,万事成空,他不愿意见你便也罢了。你我皆继承了他的能为,身有殊异,虽是男子却也能以身孕子,当年父亲君澜见你年幼心性未定,便没有告诉你事情缘故,父亲临终前也嘱咐过我,如非必要,便不与你提起此事,你派人送来书信给我,我方知晓事态严重,想必那时你该知晓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了,只是我未想到你竟然是同宣王他……”

  君钰道:“关于我身世的所有缘故,我已从言伯那里都知晓了……那,阿湛他们是不是也和你我?”

  “并不是,只有你与我是他亲生的。你如今清楚了也好。”

  君钰摸出两块绳结绑着的绯色玉石,将其中一块塞于君朗,道:“这是他让人交于我的,说是他的族中每个人都该有一块的,上面的纹路和名字是他亲手所刻。他说当年父亲掳他囚他固然不对,后来却也是他自甘堕落背叛族人,间歇性导致灭族之祸。况且也是他害得父亲重伤不愈,英年早逝。他说他与父亲的种种,剪不清,理还乱,已经道不清谁对谁错,既然父亲人已故去了,那么一切就一笔勾销吧,他说他也不想报仇和复族,只愿在山林常伴佛灯,如此清净过完余下的时日。”

  君朗听罢,沉默半晌,道:“他可有提起我?”

  “有。”君钰瞧着君朗热切的眼神,斟酌开口道,“他让我转告你,往事云烟,尘世浑浊,他只愿余生长伴青灯古佛,洗清罪孽。若你得闲,可亲自去云溪焚香,他虽不愿再示人,却也愿为你诵读梵音。他让你不要再派人去接他了。”

  “……我明白了。”良久,君朗才平静地道,从怀中取出一块玉递给君钰,“你的贴身佩玉,子明可知晓你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君钰交于蔡介、以取信君朗传信所用的佩玉,君家子弟每一人出生皆有一块佩玉,上头刻着自己的名。

  “他知道。”君钰接过那佩玉,敛眉道,“但是不用管他,他不会出去宣扬此事,对他没有好处。”

  “子明确实不会拿此事胁迫你,若非如此也无须向我报信带你出来,只是阿钰。”君朗思索道,“你和子明的关系,似乎不似从前那般的交好,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哥哥,你知道的,人总有离离合合,我不想提这个人。”

  君朗顿了顿,不再继续,只道:“阿钰,启儿想见你。”

  君钰闻言抬首道:“哥哥……”

  “这事,是我处理不当,启儿早慧,由于我的过失,你的事情似乎被启儿无意中发现了些。只是他言语不明,我亦不知他知晓多少。只因他成日嚷着要见你,我现在问你一问,你打算如何做?”

  君钰默了默,黯然道:“我现下这番模样,如何能叫他看见?”

  君朗叹了口气:“启儿倒似乎未必……若你介怀便先瞒着吧。这段时日,我便说你重伤未愈需要静养,朝廷上我自然会为你安排妥当。待瓜熟蒂落,我替给你弄个侍妾遮掩,再将这两个孩儿过继到李歆名下以入族谱。”

  “也便只有这样了,哥哥,我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先头的圣旨吧?”君朗道,“为何你明明是诈死却突然成了功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莫非……”君钰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君朗。

  君朗墨色的眸子平静安宁,浅浅叹息道:“没错,我用了晋国的眼线。圣上之所以相信你没有叛国,是因为我用了埋在晋国十年的那枚棋子得到的那张纪州军防图。”

  “这……那是父亲留下的眼线,还不到关键时候,此刻动用,十年功夫毁于一旦……”

  “不。阿钰,现在已经是君家的关键时候了。”君朗取出一份折子递给君钰,“这是近日京兆尹王之戍的折子,你先看看。”

  君钰接过,飞快地阅了一遍,越看他的眉头越紧,终是忍不住丢了那折子,怒道:“好个王之戍,连父亲生前带兵旬阳退戎人侵犯都成了私自调兵!这分明是非要我们君家背上谋逆之罪!”

  “并非王之戍想要我君家死。”对上君钰不解的目光,君朗沉沉道,“王之戍不过是一杆笔头,重点是王之戍身后的人想要如何。”

  君朗顿了顿继续道:“此等弹劾我君氏的折子并非只此一个,现下的折子都要经过苏合的整理,若宣王不强加干预,倒也无碍。”

  “哥哥的意思是?”

  “阿钰,如今我虽为太尉,却权归丞相,自身难保,想要扳倒我君家的大有人在,我若不将你诈死的缘由完完整整地给个交代,堵住他们的嘴巴,怕是后患无穷。”君朗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阿钰,你自小便聪慧,别人该有的你都有,别人羡慕不可及的你也有,你心高气傲,你的仕途也可谓一帆风顺,却也促成了你不管不顾自傲倔强的个性。朝廷便是一条悬崖上的河流,容不得我们止步或者退缩,若不想君家这条船摔下万丈深渊,便只能逆流向前。再过一年,你便是而立之年了,有些事想来无需我再多言。”

  “我省的。”君钰垂眸道,“是阿钰任性,哥哥事务繁忙,我本该为哥哥分忧,现在倒成了累赘,阿钰真是惭愧……”

  “你确实随性。阿钰,你每每行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此番你却是太过心软。我也非要你断情绝义,只是朝廷这趟浑水,步步惊心,自我们踏进来就容不得我们有半分的不清明。好在林琅并未发觉你的状况,对方既非良人,不该有的情便还是舍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神香袅袅飘浮,室内短暂的静默带来了稍许压抑,良久,君钰低低道:“阿钰有分寸。”

  若非林琅为人叫人难测恐惧,他又何须隐瞒地如此辛苦。林琅虽敬他重他,也有一点点爱慕之意,怕却也只是那一点点。他这模样,若是被人发现,想必会被人当成怪物,若是闹到朝廷上,定会给君家带来轩然大波。

  在权力面前,君王的那种如纸薄情,他实在无勇气去赌,君家也输不起。何况他自身……

  马车陡然停顿,外面的一阵喧闹声打乱了君钰的思绪。

  君朗眉一挑,道:“何人拦车?”

  外头的赶车人道:“大人,是长明侯,还有……小公子。”

  君朗和君钰闻言对视一眼,君朗掀开车帘,便见狭窄的街道之上,一红灯楼前傲然站着四个彪形大汉,佩剑腰牌,威风凛凛,他们之前是当今宣王的弟弟、长明侯林彰,而另外一头则是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少年,君朗看过来时,他正手持佩剑打翻了两个上前来抓人的大汉,而他身后则护着一位瑟缩的姑娘。

  那少年玉簪挽发,衣饰挺直,面孔虽嫩艳,却与君钰是几乎一致地俊美明丽。

  那是君家的嫡脉长孙、君钰的儿子君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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