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_皇太女只给别人火葬场(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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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京城的大雨在雷声轰隆隆响遍以后,倾盆而来。

  顾锦恪沐浴以后一身轻松,穿着一身雪白亵衣躺在小榻上,慢慢烘干头发。

  桑宜坐在一侧,纤细的手指穿梭发间,给她细细按摩头皮。

  “殿下昨日睡得不好么?”只是看着顾锦恪眉眼间若隐若现的疲惫,他忍不住轻蹙着眉头担忧的寻问。

  顾锦恪想到昨日离奇的梦境,阖上眸子,唇角戏谑的笑了一下。

  “大约是在梦里好生辛苦了一番。”她道。

  挣脱那些挣扎束缚,可是让人辛苦的很呢。

  桑宜却明显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疑惑的轻轻“嗯?”了一声。

  顾锦恪却不准备详细解释了,她曲起腿,手指在膝盖上轻扣,慢慢回想梦里的细节,梳理起自己纷乱的思绪。

  桑宜见她不再多说,只能自己猜测,刚刚成年不久的皇女,大约会做什么梦呢?

  殿下身份高贵,衣食无忧,平日里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什么梦会让她疲累?

  他一一列举,又一一排除,都觉着不像,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古怪的变了变,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顾锦恪敏锐的察觉到,睁开眼看他:“怎么了?”

  “没!”桑宜仓促的回一声,对上她的视线,忙低下头避开了顾锦恪清凌凌的凤眼,垂下了头,耳根微微红,殿下的眼睛神色,也不像啊!

  顾锦恪见他脸上的心虚,只当他当值还开小差被逮了个猝不及防呢,平日里伺候仔细,一次两次的,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便也放纵了,懒懒收回了视线。

  留下桑宜耳根微红,心里也乱成一锅粥。

  如果真的是,他要不要……

  ……

  顾锦恪烘干头发后,又由着桑宜服侍着穿好衣裳束好发,沿着廊檐去了书房,使人喊了辛双过来说话。

  她心里有些东西,正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呢。

  辛双匆匆的赶到书房,还有些奇怪:“殿下?”

  顾锦恪从书架上的箱阁里取出一块令牌丢给她:“唔,你让人动起来,最近三皇姐和五皇姐想要做什么事,都务必让她们事半功倍。”

  辛双诧异的睁大眼:“殿下!?”

  顾锦恪安抚的冲她笑了一下:“放心。”

  还能怎么样呢,辛双诧异过后居然很快接受了顾锦恪的命令,大约是最近两年殿下太安分了,让她都有些不习惯了,忘了殿下自来稀奇古怪的主意多的是。

  大约是一时兴起了。

  做完这件事,顾锦恪就让辛双下去套好马车。

  辛双看了看外间越下越大,丝毫不见停的雨:“殿下还要出去吗?”

  今天的殿下兴致真是很高呢,这么大的雨也要出门?要知道平日里遇到这样的天气,殿下最喜欢的就是懒洋洋的窝在府里,整治些美食吃了。

  顾锦恪思绪转动,闻言应了一声:“嗯。”

  辛双只能照办。

  事情吩咐完,顾锦恪在书房兀自坐了一会儿,才回到寝殿,就见桑宜把她的衣笼拿出来,把今年新添置的厚衣裳拿出来,仔细熨平整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这还没到冬日啊。”

  桑宜本来听到她的动静,就赶忙起身福了一礼,脚步原本是有些慌乱的。

  结果听闻她这句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被调侃了。

  他看了看归置好的新衣,又看了看外间阴沉的天色,眉眼间有些不赞同,但多年来的习惯又让他克制的不敢完全表露出来,只能小声嘟囔:“古话常说呢,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秋雨已经来了,吹着的风都带着不可忽视凉意,殿下的衣裳不早早添置,着凉怎么办?

  他想着,脑海里就不自觉的浮现出顾锦恪病恹恹的脸,当即眉头就拧死了。

  他这样郑重的关切担忧,反倒让顾锦恪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鼻尖,也不管他了。跨进室内把桁架上的披风取下来系好。桑宜想过来帮忙,也被她制止了:“不必了。”

  她匆匆系好,跨出房门,取下立在廊檐下的伞,撑开往外院去了。

  桑宜不自觉跟着她往外跨的脚步仓促停住,斜飞的雨打在脸上,凉意激的他回了神。他便立在廊下,默默目送着顾锦恪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刚才顾锦恪去了书房,他按照自己的猜想,匆匆去给殿下换了床褥,只是床褥被子只有一些用过的皱褶,其他的痕迹是丝毫也无的。

  因此方才见了顾锦恪,行礼时步伐才有些慌乱窘迫,只是现在看着殿下潇洒离开的背影。他不由得暗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殿下若不是完全没开窍,那便是对男色一点儿兴趣也无了。

  桑宜的内心如何纠结起落,顾锦恪并不知道,辛双安排的马车已经停在外院等候了。见她来,荀己躬身行了礼,便接了她驶着朝大理寺去了。

  因此薛沧在大理寺廊檐下看见顾锦恪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望了望暗沉沉的天色。

  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这位殿下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她今日可是要往京郊去查一个案子的,她记起当时她说起这桩公事时,殿下也懒洋洋的没吱声,她还以为是默认不去了呢,就没敢多问,没想到今日却突兀的来了。

  不过今日的雨倒是下的反常的大,大约是因为这个?

  她胡思乱想着,就见撑着伞拾阶而上的顾锦恪淡淡睨她一眼:“怎么?薛大人十分欣赏今日的雨景?”

  雨景,这么大的雨,哪里有雨景哦!

  薛沧和这次要一同去李大人嘴角在廊檐下齐齐一抽。

  薛沧前些日子定下出发就是见近两日天气晴好,往京郊跑一趟最多费一些路上功夫,可今日一早,天色说变就变,雷声轰隆隆过去,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现下这个时辰了,竟然也不见停。

  公务是早早安排好的,她性子又素来板正,律己严明。自然不会因一场大雨耽搁公务,因此今日还是在这里齐聚了,准备出发。

  可遇上这样的天气,虽然是为了公务,却不见得能心情愉悦,怎么还可能有心情欣赏景色?

  顾锦恪见她们表情,唇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

  雨下的很大,顺着房檐落下的雨水形成了一道雨幕。

  几个人在廊下互相一见礼的功夫,就觉着雨水溅起来的水气把衣摆都染湿了。

  薛沧伸手想请顾锦恪往屋里去,就见顾锦恪摆摆手拒了她,也说出了此来的目的:“孤记得薛大人今日要去京郊大常村?孤被母皇派来大理寺学习,就和薛大人一道吧。”

  薛沧犹豫了一下,最后看见顾锦恪停在外间的马车,宽敞豪奢,原本要委婉劝她留下的话就吞了回去,应承下来。

  大理寺的侍卫手脚还算麻利,加上之前又准备了一会儿,因此不一会就添加好因着这场雨临时要多带的器具。

  例如雨天出行常要用的雨具,干粮,热水等等,复又检查了一遍马车,马匹等,才把顾锦恪和两个大人一一请了进去。

  侍卫身着蓑衣骑马开道,顾锦恪她们的马车被侍卫护在中间,一行人划开雨幕,朝京郊驶去了。

  这次薛沧她们要去的犯官家姓常,名涟,以前是京郊常家村的一个农户,后来科考授官以后去了偏远的安义县做县令。

  这位常县令在安义一呆三年,到了升迁考核之际,原本凭她递上来的政绩,是可以升迁或平调到其他稍富裕一些的县的。只是这时被同属官员递了证据举报贪赃,经当地初步核实后就押解回京城由大理寺给出判定了。

  只是薛沧为人仔细,翻阅卷宗时发现这位常县令贪赃的一些账目对不上,为了不做冤假错案,根据线索,薛沧就决定亲自来常家村走一趟,找找可能是藏在原籍的其他罪证账目。

  马车出了大理寺的地界,又穿过这一片的京城富饶的青石板路面后,速度慢了下来,一是因为雨越下越大,二则是泥泞的路面上马走起来也吃力。

  为了避免赶马太快,导致马打滑伤到人,大家都默契的放慢了速度,慢慢往京郊去。

  时间慢腾腾的过去,马车驶出城门以后不久,正在伏案看卷宗的薛沧神色一动,安静的车厢里马车的小窗晃动了一下,像是被风雨吹开,露出一点窄缝。

  一缕凉气吹进来。

  薛沧眉眼一动,把窗户推开,外间马车绕着官道正在转弯,雨水被风裹着狠狠打在车璧上,路两旁高高的野草也被吹弯折了。

  她阖上车窗,目光收了回来,捡起马车上的突兀多出来木丸。

  木丸微微旋开,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她展开看完内容,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笑了笑。将纸条放进马车的暖炉里,看着火舌吞卷,纸条一下变成灰屑。

  薛沧静静坐了一会儿,才敲敲车门,门外的侍卫低声回应她:“薛大人。”

  薛沧摸着卷宗的页脚,吩咐道:“从现在起,不得让任何人去打扰殿下了,我们毕竟是去查案的,露了殿下身份,恐有人冲撞。待会儿到了我会和殿下单独说说。”

  她语气里思虑颇多,侍卫想起薛大人素来的的习惯,也不觉得奇怪,有时候,大人自己也是微服私访呢。

  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嘛!

  这个她懂!

  她马上应了声,把命令传了下去。

  后面的马车里,收到命令的李大人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自己的侍卫道:“还好还好!不然殿下这肆意妄为的性子……还是薛大人厉害,不愧是我崇敬的大人。”

  她竖了竖大拇指,满脸尊崇与佩服,薛大人果然厉害,竟然对太女殿下也敢做出要求。

  一行人彻底通过弯道,远去了,风雨里被摧折的杂草挺过这一阵劲风,又反弹回来,挺直了茎杆。

  荀己扶了扶头上的斗笠,低声问:“殿下,薛大人会帮我们打好掩护吗?”

  顾锦恪紧了紧身上的蓑衣,笑道:“薛大人虽然在某些地方刻板严明,但是总体来说,能坐稳六部尚书之位的,没有真傻子。孤这一走,还是帮了她一个忙呢,她说不定还更高兴一些呢。”

  不然大概薛大人的烦恼大概就是太女殿下肆意妄为或者瞎指挥打扰她办案应该怎么办了。

  她弯了弯唇:“好了,走吧,去找两匹马或者搭个车?”

  毕竟赶路还是很累的,尤其是这么大的雨并且放弃了舒适的马车的时候,对比就尤为明显了。

  听着她的提议,荀己不自觉扯了一下唇角,笑了一下。

  两个人的身影迅疾掠过,在雾蒙蒙的雨天里,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

  三皇女顾锦绣看着窗外的大雨心情有些不虞。

  经身边侍人青夏的提醒,她猛然惊觉自己的不足,今日正踌躇满志要亲自去寻摸一下千里马的,哪想到迎头一阵大雨。

  青夏拿着一件外披给她披上:“主人,添件衣裳吧,天气转凉了。”

  顾锦绣搂着他柔弱无骨的手把外披披上,又把玩一会儿,却仍然眉眼郁郁,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这些年的她常在这样郁郁的情绪里,想了想,对昨日稍稍放下的五皇女之事内心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不肯放弃。

  甚至因此想到了因上次展露野心后就和她一直默默冷战的贤贵君。

  她仔细思索一番,拿定主意,唤了管家来:“取准备些精巧的玩意和街上的吃食,我要进宫见父君。”

  管家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昭贤宫内。

  贤贵君跪坐在榻上正拿着针线摆弄,就听到下面的侍人禀报:“贵君,五皇女殿下进宫来请安了。”

  他手里拿的针就戳歪了一下,差点扎到自己。心底却不可抑制的生出些欢喜,心里暖融融的。

  前些日子因为发现了顾锦绣露出的野心,他生了好大一场气,身子都有些不爽利,这些日子也是情绪恹恹的,和顾锦绣陷入莫名的僵持里。

  毕竟朝野里太女已定,现太女身后更是有着君后支应,一群老臣应和,明正言顺的。

  虽然近两年太女名声不好,也肆意妄为了些,可女皇也不曾透露过要换太女的意思,这毕竟是动摇朝纲的大事。

  因此今日一早起来见了雨,想起顾锦绣来。他更是触景伤情,这才拿了针线出来打发时间的,没想到顾锦绣竟然先一步进宫来请安了。

  他收拾好针线,整理了下情绪,板着脸出去见顾锦绣。只是没想到第一眼就让他皱起了眉头。

  顾锦绣是冒着大雨进宫来的,虽有伞有马车,但这一路过来,穿过宫道,斜飞雨飘卷,她的衣裳鞋子还是不可避免都湿了。

  但即使这样,她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有一个珍之重之的直接拢在胸前。

  “你这是做什么?宫侍们呢?挡雨挡不好,连帮主子拿东西也不会吗?”贤贵君眉宇间攒聚了些怒气,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宫侍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他素来重规矩,以为是这些宫侍偷懒怠慢了顾锦绣。

  跟着顾锦绣来的宫侍因此都瑟缩了一下。

  顾锦绣略抱歉冲他们一笑,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宫侍,然后向贤贵君解释:“父君,不关他们事儿的,是女儿着急见你,跑的快了些。这些东西也是女儿不让他们拿的。”

  听闻此言,贤贵君的眉头果然立刻软下来,刻意板着的脸也松了一些,但还是斥责她道:“那么大雨呢,进宫来做什么?等日头晴好了,你再来便是,你看衣裳都潮了。况且有什么东西珍贵的非要这样护着,你快下去换身暖和的,小心着凉了。”

  顾锦绣温柔一笑,凑近一些亲昵道:“想父君了嘛,女儿好几日没见到父君了。以为父君还在生女儿的气呢。恰好昨日在京城看见些精巧玩意,就想到父君喜欢,给父君买了些,今日就迫不及待送来了。结果来的路上又见了好吃的小食,热气腾腾,实在馋人,便也买了些拿来同父君分享,风大雨急,我怕宫侍不仔细,便放在自己怀里捂着,这会儿应当还是热的,父君可以尝尝。”

  贤贵君的脸色完全板不住了,不自觉的笑的眉眼都弯起来。

  当年久不得孕,抱了刚失父的三皇女来养时,她可没有想到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会这样贴心,尤甚是儿子的八皇子,可算是值当了。

  所以即使后来自己承宠生了八皇子,她对三皇女仍然一如既往的疼爱,如同亲女。

  三皇女见他笑了,也不好意思的笑笑,笑容里还带了些忐忑:“这么大了,父君可不要笑我,我还给八弟带了些新玩意呢。父君不要生女儿的气了。”

  贤贵君正是舒心呢。

  他刚发现的那日确实生气,只是这么几日,那些生气也被渐渐消磨没了。

  现在见着孩子,冒雨也要来看他,心心念念都是他喜欢,弟弟喜欢,还一脸忐忑,他又不免心疼起她来。

  想着这孩子这些年早早失父,陛下也不算宠爱她,平日里才华才智也因不好夺了其他皇女的风头狠狠压抑着,不知心里多苦多累。

  难怪面对那个位置,会忍不住生出些野心的。

  更何况,都是陛下的女儿,太女也不是君后亲生,顾锦绣她本来也是同顾锦恪一般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

  生出些野心也是合该的!

  想到这里,他想到顾锦绣求的婚事,眸光动了动,软下心来。

  他拍拍她的肩膀,同她道:“你的婚事,我会和你母皇提一提的,勉力一试,你别抱太大希望。”

  顾锦绣忙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欣喜若狂,生怕失了态。

  江!墨!

  虽然贤贵君只说是勉力一试,但顾锦绣清楚的很,贤贵君很少问女皇要东西,性子淡泊,女皇对他宠爱又亏欠,很大可能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

  只要考虑了……

  她笑了笑,眼底是势在必得。

  她退下去换了干爽的衣裳鞋子,在贤贵君这里陪了贤贵君一会儿,又吃了些东西,把贤贵君哄得眉开眼笑了,看着时辰差不多,她才提出告辞。

  只是,她吞吐犹豫了一下,还是同贤贵君坦诚道:“父君,我……我待会儿要去看看五皇妹。”

  贤贵君愣了一下,明知道她去看望五皇女并不只是因为担忧,但看着她脸上真切的神情,还是软下心来。

  更何况,她还这样坦坦荡荡同他说清楚了,没有欺瞒,也没有躲闪。

  他想到刚才答应过顾锦绣的事儿,抬头看了看顾锦绣的眼睛,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黑白分明的看着他,让他这么些年都已经习惯了心软和妥协。

  他想……如果……以后大晋以后有一个有仁有义的女皇,也会更好一些吧。

  他的女儿又比顾锦恪差在哪里了呢。

  贤贵君没有再阻拦顾锦绣,只是也没有开口支持。

  但顾锦绣一出昭贤宫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贤贵君不出她所料,心软了!

  只要他心软了,顾锦绣就相当于有了一个最大的助力。

  她太了解这个父君了。

  这可是一个深受女皇宠爱的四大贵君之一啊!

  可偏偏最是心软,也最是宠爱她。

  初战告捷,让她对接下来与五皇女的见面都充满信心,步伐轻快的往昭德宫去了。

  ……

  另一面,顾锦恪和荀己也来到了城郊外的皇陵,这里被一支禁卫军严密看守着。

  皇陵建造的富丽堂皇,毕竟这里是大多数皇族的埋骨之地。因此就连附近方圆都大手笔的铺了石板,远远延伸出去。

  顾锦恪和荀己远远的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来,荀己环顾四周,确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伸手给顾锦恪指了一个位置。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一眼,俱都点点头,借着雨势和周围地形的遮挡,往荀己指的那个方向去了。

  那是皇陵岗亭位的视线距离之外,和守卫离的远,却也没出皇陵的青石板照拂的范围。

  只是这里明显疏于打理,靠着山壁,杂草丛生。

  荀己听了听四周声音,才放心在山壁上摸索一阵,然后找到一个天然绿植掩映的洞口,伸进手去微微转动。

  然后对顾锦恪微微颔首,两人又前行了一个弯折,又向着山壁摸索了一阵,这次竟然朝山壁里推进去了一块契合的严丝合缝的石头,然后仍是伸手进去轻轻转动。

  这次,她们脚下的石板便分开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荀己脸上轻松了些,当先跳下去了,顾锦恪紧随其后,待两人都落入洞口,这里的青石板复又合上,上面推进去的石块还原。

  雨水一冲刷,连浮尘也不见半点了。

  上面窄小,下面却宽敞,顾锦恪和荀己在弯弯绕绕的地道里脱了蓑衣,然后目标明确的朝着地道深处去了。

  她们再出来时,已经在一个无人荒败的屋子里了。

  荀己同她小声说话:“殿下,按照您当年的要求,这个口就重新多开了一个在这边院子里。”

  顾锦恪点点头,环视一周,这里面的摆设已经很接近梦里的太女殿下被圈禁的屋子了,看来她当年选的位置没有错。

  这里确实是她们皇室嫡系历来圈禁人用的院子。

  只是女皇那一辈的姐妹们死的死,乖巧的乖巧,因此这一片皇陵里的院子这些年是很荒败的,完全没有人气,只是看起来还算整洁,竟没有什么灰尘。

  外间经荀己仔细确认过没有人,顾锦恪才“吱呀”一身推开老旧的门。

  她站在廊下寻着当时太女的视角环视四周,最终才确定了原太女住的那间屋子的位置。

  她阖上门,顺着廊檐带着荀己往那边去。

  荀己虽然不知道殿下今日怎么忽然兴起要借着薛大人的掩护来皇陵,但她素来对顾锦恪从不质疑,因此很快让疑惑消散,抓抓头发,跟着顾锦恪去了另一扇门前。

  顾锦恪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忽然退了一步。

  这扇木门和刚才乍一看没什么区别,但顾锦恪记忆向来好,她凑近了一些,仔细看那花纹,略略一皱眉,这扇门上的花纹篆刻是……杏花?

  而刚才另一扇门上的是……梅花?

  她往后退了几步,看下隔壁的屋子的门,确认上面确实是梅花。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眉眼萦绕着疑惑,难不成是这院子里门还有人单独来换过不成?

  还换成了最不常用的杏花?

  只是这些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只好掩下疑惑,推开门走进去。

  荀己在她身后踏进来,然后把门轻轻带上了。

  这边的布局和方位就和梦中太女的一模一样了。轻简朴实的很,顾锦恪走到梦里太女抄经的桌前,跪坐下去。

  如果书里的轨迹永远不能改变,她也无知无觉,那么她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被圈禁到这里。

  也许会同梦中的太女一样,某时某刻在这里抄写经文,为自己的罪责忏悔,为先祖祈福。

  可现在不同的是,她提前很多年知道了结局,因此很快发现不对,然后在冥冥不可操控的时候,在可选择的范围内瞒天过海给自己准备了后路。

  那当时一无所知的太女呢?

  她抬起头直视对面的空荡荡的墙壁,仿佛又回到了梦里,看见了原太女的眼睛。

  那是她最熟悉的丹凤眼,但和她平日里的散漫淡漠不同,那双眼睛平静却温和,甚至露出了些释然解脱的笑意,直直的注视着她。

  顾锦恪便也坦然的回望过去。

  如果书里太女一生奋力挣扎,努力上进,仍然抵抗不过冥冥中的命运。

  她前期的风光无限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衬托主角,甚至当要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反击时,却像皮影人一样被操控着做出了完全违背自己意志的事。

  然后她的努力,她的愿景最终都成为了别人向上攀爬对照的踏脚石。

  她曾善待的子民谩骂她,对她寄予厚望支持者们失望的看着她。众叛亲离,甚至还要在史书里永远背负罪名。

  那她……

  真的能释然,能解脱吗?

  对面太女的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清尘脱俗的容颜竟然微微有些妖异起来。

  “殿下,有人!”荀己的声音低而短促,带着顾锦恪就地一滚,滚到了屋内唯一被帐幔遮挡住的床底下。

  顾锦恪眼里的恍惚消退,从复杂的情绪里走出来。

  眼前黑压压一片,只有床上的帐幔垂落下来,微微晃动。

  顾锦恪和荀己一起垂下视线,屏住了呼吸。

  不过一会儿,这间屋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脚步声踏了进来,另一道停驻在门口,在先前的人进来后拉上了门。

  顾锦恪他们不敢抬头去看,生怕她们的注视也会被五感敏锐的人察觉,只能慢慢揣测进来人的身份。

  不过屋内的人很快开口了,让她们对这个问题免于思索。

  “朕来看看你,阿元。”

  荀己不自觉的瞪大眼。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会用这个自称。

  顾锦恪垂下眼,眼底也划过诧异,甚至唇角嘲讽的勾了勾,原来女皇都是来这里缅怀元侍人的吗?

  亦或者,元侍人品阶不够入皇陵中心,所以女皇另辟蹊径,将他先葬在了这里?

  顾锦恪几乎一瞬间就想起让自己觉得疑惑的门上篆刻的杏花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还真是有缘呢!

  那边女皇应当是寻了个地方席地坐下来,闲聊一般的时不时说三两句话,语气比起平日来温和的多。

  “老五前些日子受了伤,昨日总算大好,醒了。朕之前来求过,应当是先皇祖们显灵保佑了,因此今日大雨,便特来还愿。本是要走的,又不知不觉来了这里。”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

  “老三长大了许多,这孩子像你,这次在办她五皇妹和募捐的事上,都表现不错,胆子大了些,也敢出来说话了,只是手段尚且稚嫩。”

  又是长久的停顿,她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屋外雨声不停,屋内没点火,也没有任何人气,寒意很快袭身,她便咳嗽了几声,待咳嗽见停,她才又道:“几个孩子都到了择王君的时候了。”

  “老五阴差阳错选了谭祭酒家儿子冲喜,昨日朕看了,心在老五身上。现在就剩老三,老四,还有……老六。”

  “老四朕心里已经有了选择,老三的王君……”

  她又长久的顿了一下,叹息一声:“朕再看一看,看一看……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岳家。”

  她似乎很矛盾,很犹豫,不知怎的,也许是情绪激动起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外间的人担忧着急,来回走了两三步,还是没忍住敲了敲门:“陛下!?”

  是方芮的声音。

  “不准进来。”女皇上强忍着喉间痒意,落地有声的吩咐她。

  待方芮安静下来。女皇便又克制不住,捂着嘴闷闷的咳嗽了一会儿才停下。

  地上太凉了,她似乎是站起身来了,在房间里慢悠悠的踱步:“孩子们啊……都长大了啊,朕心里有两个人选……只是……容朕再看看,再犹豫一下吧。”

  顾锦恪趴在地上,慢慢握紧了拳头。

  女皇是私下来的,她说完这句,似乎也不知道要继续说些什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拉开门出去了。

  方芮紧张给她顺背:“陛下?”

  “拿一丸药来服下就是。”女皇的声音再次威严冷漠下来,温和不再。

  方芮大约是随身带了药的,顾锦恪听见瓷瓶相击的清脆声,随后女皇应该服下了药:“回宫吧,时间再长一些,容易被宫里人和大臣们发现了。”

  方芮应诺,和女皇的脚步声很快一并消失在了这里。

  荀己待她们走远,才放开呼吸:“殿下,她们走远了。”

  两个人从床底下出来,顾锦恪环视一周,屋里任何陈设都没有改变,若不是她们真真切切的亲耳听到了,谁也不会想到,女皇陛下会来这里缅怀一个故人。

  甚至也可能谁都不知道,女皇陛下今日私下出了宫。

  荀己看向情绪忽然冷沉下来的顾锦恪:“殿下?”

  顾锦恪再次环视了一遍四周,脚踩了踩脚下平整地面,敛了敛周身情绪:“好了,走吧。”

  “那这里……”荀己微微皱着眉头,这可是女皇连方芮也不愿意放进来的地方。

  她们要不要……

  顾锦恪轻笑一下,眸子微眯:“走吧,还不到动的时候。”

  这一句话,荀己再多的探究和好奇便都只能压在了心底。

  她们两个人顺着原路返回,穿上蓑衣去寻大常村的薛大人薛沧。

  薛沧她们已经返程了,还是按照早上来时的队伍,在往回走。

  两个人寻着时机,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马车上。

  然后到达京城,若无其事的和薛沧她们告别。

  薛沧微微一笑,拱了拱手,目送她们驾驶着马车离开。

  李大人在她后面有些兴奋。目光满是尊敬崇拜的看着薛沧。

  薛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今日她们办案,太女殿下竟然真的没有出过马车,打扰她们的办案进程。

  虽说她可能因为懒或者嫌弃雨地赃污,是在马车里睡了一整日。

  但李大人还是十分高兴的。薛沧看着她高兴的眼神笑了一下,掩下心底的思绪:“好了,既然今日的差事办完了,那大家就各归各家吧。天气这样冷。早些回去吃些热食才重要。不要着凉。”

  李大人和侍卫们便都欢呼一声。

  顾锦恪一回府,就进了寝殿,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桑宜就敏锐的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了。

  他征询的看了看立在门外荀己,荀己只是微微摇头。

  毕竟今日女皇的话,她听的一知半解不说,她今日和太女殿下去皇陵的事也是要保密的,不能说。

  桑宜便只能在廊下干着急,只是顾锦恪应当很快就察觉了他的脚步声,吩咐道:“好了,时间都不早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殿下,您要不要用点晚膳?”桑宜连忙问。

  “不必,要了自会叫人。”

  几个人便只能担忧退下去。

  顾锦恪情绪确实有些不对,她听懂了皇陵废苑里女皇说的话。

  女皇思虑的不仅是几个皇女择王君,还思虑皇女们择选的王君身后的家族势力。

  五皇女选的是谭祭酒家的,尽管这桩婚事是因为八字相合,冲喜而来,但女皇应当是满意的。

  谭祭酒家室清贵,论起在文人里的地位,她比不上江太傅,五皇女选择的王君也不是武将中人。

  如果不是执意造反,这对未来的储君是没有绝对的威胁力的。

  四皇女从来不在女皇的储君的选择之中,因此她的婚事也很好定下。

  那剩下的就是三皇女的了。

  女皇犹豫的肯定是怎样给她选择一个背景强大,现在不会被人盯上,未来又不会喧宾夺主的岳家,因此十分烦恼。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让顾锦恪想到了梦境里的那个笑的一脸温和的太女,还有她自己。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心里实在烦闷,听着外间雨声慢慢停了,心里一动,拉开门往外去了。

  荀己和桑宜听到动静,立马就要跟上来。

  顾锦恪竖起手:“荀己远远的跟着就行,桑宜,你歇下吧。”

  桑宜咬了咬唇,落寞的垂下眼睛,只能停下。

  平日里还不觉得,可原来殿下心绪起伏波动,需要陪伴的时候,原来是不会选择他的吗?

  ……

  顾锦恪漫无目的走着,一路走出了皇女府的范围,来到街市上,大约因为雨才停,房檐下甚至还成串滴着水,街市上人也只有稀稀疏疏几个,还都来去匆匆。

  少了平日的喧闹,这里安静又祥和,顾锦恪纷乱的心绪都轻松了一些,她笑了一下,抬头一看四周,才恍然发现自己来到京城一条河边。

  河两边的人家已经关门闭户了,只留下河边的灯笼映着水面,在夜色下竟然还有几分好看。

  她便也不想走了,立在水边静静看水波粼粼,排遣心中的那些不忿,甚至是——怨恨。

  身后有马车驶过的声音,不过一会儿,竟然倒了回来。

  “殿下?”疑惑男声轻轻问。

  顾锦恪抬头望去,马车旁,一身白衣的公子如月下仙人,清冷矜贵,目光惊讶担忧的看着她。

  顾锦恪莫名的笑了一下:“江公子?”

  江墨慢慢朝她走近,行了一礼:“墨见过殿下。”

  顾锦恪抬抬手免了他的礼,没说话,转回了身。

  江墨站在她身后,摩挲了一下袖扣,还是问道:“殿下深夜在此,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顾锦恪看着水面上晃动的灯影,目光微微闪烁,说话的声音里噙着些笑意:“江公子对孤倒是十分关心,只是恐要辜负公子一番心意了。孤的烦心事恐怕江公子没法解决。”

  江墨神色一动,他很熟悉顾锦恪,对她的情绪也足够敏锐,他很快看出了顾锦恪情绪的不对……

  他的心莫名的砰砰直跳,直觉和身体的本能促使着他往前跨了一步,只微微落后于顾锦恪,站在了她的身侧。

  他偏头望过去,这个距离足够近了。

  近的他能看见夜色下她微颤的眼睫,还有唇角眉眼的每一丝变化:“如果可以说。殿下可以同墨说说的,即使不能解决,心里也会舒服很多。”

  顾锦恪唇角微微弯起,也偏头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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