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回 废太子归去乘銮驾 雍正帝含怒斥佞臣_雍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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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八回 废太子归去乘銮驾 雍正帝含怒斥佞臣

  贾士芳叹了一口气说:“唉方老乃是一代文星他如果在家里著书立说谁能给他罪受?可是如今他身陷是非之中坠入了尘俗纷争他的机算阴谋遭了鬼神之忌。只是先生立足正直所以才免了大祸小示惩戒而已。”

  方苞一想:对呀我要是不到京城来哪用得着管这些朝政以及皇家的是非呢?雍正却突然想到要再试一试他便说:“刚才道长所为说起来都是些小术小道。三清大道的宗旨就是济世救人。如今天下大旱你既有通天彻地之能何不求来甘霖以济众生?若能如此上天必记下你的功德。”

  贾士芳却愣怔着说:“皇上一念之仁已经上达九天下及三泉何必让贫道再来乞雨?”

  一言未了外面明朗的天空中突然飘过一片乌云。只见它迅扩大盖过了金殿宫闷沉重地压在了人们的头上。又听隐雷滚滚天光闪烁一场倾盆大雨就要降临了!

  殿外聚着的太监们一声惊呼:“雨来了雨来了!这雨的势头可真猛啊!”

  雍正笑对贾道长说:“你真了不起。高无庸!”

  “奴才在!”

  “礼送贾道长回观派两个太监跟着真人在那里侍候。”

  “扎!”

  贾士芳去了此时漫天的密密浓云轰隆隆雷电炸响凉风习习中暴雨倾盆殿字中已经变得黄昏一样的晦暗。望着外面的淙淙大雨朱轼上前一步说:“皇上据臣细心观察这贾道士乃是一个妖人。他绝非善类皇上万不可重用!”

  听他竟然说出这话来殿内众人都是一惊。朱轼却从容安详他说:“皇上笃信佛教已是不该如今又信了黄冠更是不妥。这些微末小术前朝早就有了只因其不是治国安民之道所以圣人才弃之不论的。”

  他的话刚刚落音允祥就接口说道:“朱师傅之言虽然有理但他不能重用却也不能不用。他现在既然能为皇上治病又何尝不是上天要他来辅佐圣朝的呢?”

  朱轼沉静地说:“十三爷说得是。臣的意思是既要用他又不能信用。朝廷上下更要加强警惕和防范。”

  张廷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臣在侍从先帝时圣祖爷也曾训示过这种事情。先贤伍次友老先生就曾劝谏过圣祖他说:天设儒释道三家而以儒家为正统。儒如同五谷可以养人;释道则如药石能够以小术辅佐治道。至于天下各处的符令通神之辈却又是等而下之了。像贾士芳之流皇上若把他们看作是徘优太监、阿猫阿狗之同类也就没有大害了。”

  雍正失神地看着外面的大雨在沉吟着。他刚才一心要封贾士芳来主持天下道观的心已经凉下来了。

  鄂尔泰也进前来说:“皇上奴才以为朱师傅和张相说得都对。说实话奴才刚才也曾为这道士之能所惊骇。但细心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许多可虑之处。此人参透了天机能治病救人固然是好但能给的就一定还能取走。他既能治病难道就不能致人生病吗?请皇上千万留意。”

  方苞听了大家的议论却笑了:“医家所谓牛溲马溺、败鼓之皮皆可入药嘛。他既然能替皇上治好病也就是个有用的人。诸公的话我也颇有同感戒备一些也是应当的;但也不要疑虑太重杯弓蛇影的反而吓了自己。把他安置在长春宫原来丘处机炼气的那个宫院里养着用到他时就传他进来;用不着他就让他自己在那里修炼。我们与他相安无事岂不更好一些?”

  雍正听了这活心情才平定了下来笑着说:“就依着方先生说的办吧。权当是养活一个御医又有何不可呢?”他说着话问一转脸看见引娣站在那里直呆便问:“引娣你在想什么呢?”

  引娣一惊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大人们的话奴婢也听不太懂。贾神仙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用处呢?天下这么大哪里有了灾害就叫他上哪里求神。保住了年年丰收省了大人们多少心思呢?”

  雍正笑了:“照你这说法只要念几句咒语就能够天下太平四海丰稔了。那皇天为什么还要降生下这天子君臣又何必让这些文官武将们都赖在朕这里吃闲饭呢?”

  一句话说得大家哄堂大笑。雍正却回过头来说“不说这个贾士芳了。有几道诏谕立刻就要出去趁你们都在这里就先议它一下。让弘时先说说大家可以共同参酌。”

  弘时和弘历都站在雍正皇上的身后。因为从康熙皇帝在世时起就传下了这条规矩:在皇上与大臣们说话时皇子阿哥不奉旨意是不能插言的。所以刚才别看贾士芳在这里闹得人人心迷意乱可是他们俩却都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听见皇上叫弘时说话他才站了出来先向父皇行了礼才说:“我要说的是关于阿其那等人的事。六部和外省的议论大都已经报了上来。阿其那是结党乱政图谋不轨的二十八大罪;隆科多则有大不敬罪五条——私藏玉碟、自比诸葛亮和将圣祖赐字贴在书房等另外还有欺罔罪、淆乱朝政罪、奸党罪、不法罪、贪婪罪共计四十一大罪。这些都已全部汇总处分的决议不宜拖得太久了。”

  他刚说完雍正就笑着说:“弘时这话说得不清楚他们也根本不是一回子事。阿其那做的是皇帝梦而隆科多则做的是权相梦。你们看怎么处置才好?弘时你先说说自己的主张吧。”

  弘时说:“儿臣以为王法无亲。既然已经交部议处就应该按大清律办事。阿其那和塞思黑以及允礻我应该处以凌迟;隆科多本应腰斩但此刑已经废除可改为绑赴西市明正典刑但儿子又想这几个人到底都还是天家骨肉皇上又仁德布于天地可否略微缓减一些。阿其那、塞思黑等和隆科多处以斩立决;允禵则令其自尽。这样就既顾全了国法又顺应了人情。”他声音虽然不高但说得斩钉截铁而且有理、有据也有情。满殿的人听了都是心中一惊。此时外面风雨更大也更增加了这里的诡异阴森之气。一阵狂风吹过带着雨滴和寒气穿过殿角直透殿内使所有的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弘历站出来说话了:“启奏皇上这样的处分恐怕是重了一点。阿其那等有心篡位是实但却没有露出形迹来。再说从圣祖爷时他们就是这样干的也还算有情理可据。儿臣以为如果穷治这些罪行满朝的文武大臣不知要诛连了多少人。所以儿臣认为是不是可以这样分界一下:圣祖朝时治他们的结党乱政之罪;而雍正朝时则治他们不遵从人臣之礼的罪。至于隆科多不过只是擅权奸妄而已。姑念他在圣祖宾天时护驾有功高墙圈禁起来作为人臣结党的一个鉴戒也就行了。可行与否请父皇和众位大臣们斟酌。”

  殿上的群臣一听他们的这些话谁还能看不出来这哥俩之间的分歧呢?弘时早把这些事全都想好了八叔那里既然已经得罪死了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的;隆科多却是一定要处死的这老东西手里抓着自己的把柄太多也太重。他只要活一天弘时就别想得到安宁。所以弘历的话刚说完他就抢先说道:“这些人在交部议处之前都已经软禁了。若无须重处那么还交部议做什么?现在朝廷上下几乎是万口一辞了要是再不温不火地放下来人们将怎样说呢?群臣们会不会以为这不过是一次虚张声势的恫吓而皇上说的杜绝结党之风的话岂不是又落了空?四弟你想过吗?”

  弘历却没有被他哥子的威势吓住他也立即反驳说:“交部议处的本身也就是一种处分。阿其那的这个‘党’早已是分崩离析了它根本就动摇不了朝政!只是他们惨淡经营了这么多年以私恩和小意儿结交人心有的人一时还看不透他们的真面目。这一番议罪也使大家看清了他们。这样教而后诛留点余地不是很好吗?”

  弘时却立刻翻了脸说:“什么什么?你敢说这是父皇不教而诛?你好大的胆子呀!孔孟的书写出来几千年了难道他们都没有读过?”

  雍正冷眼瞧着这哥俩在闹意气笑了笑说:“朕这是在议政嘛你们何必这样浮躁?十三弟你觉得他们俩谁说得更有道理?”

  允祥从来都厌恶阿哥们的政争。这次弘时驱赶几千犯罪家奴的事他自己就近在咫尺。可弘时竟连一个招呼也不打就擅自处置了允祥一直心里不痛快。眼下他又看出弘时是想再进一步地处置这些人他可不能不说话了:“刚才说的这几个人都早已是笼中鸟落水狗了处死他们就像拈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我看皇上的意思不过是让百官议议他们的罪行也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现一现原形罢了。杀不杀都无所谓只要有了这一条也就足够了。”

  殿外雷声还在轰鸣着雍正说话了:“弘时这次留守北京办得让朕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撵走了阿其那党的几千党羽。不错这些人虽是无权也无势的家奴可是他们的能耐却大得不可估量!他们有的是空闲也天天都在造谣生事。他们装出一副可怜相来替他们的主子招摇过市搅得北京城里没有一天不出乱子也没有一天不生出新的花样。这还在其次更可恨的是某些官员离开了阿其那的这个‘党’似乎是不能活一样。阿其那虽然改了名字可照样还是前呼后拥照样还是在养尊处优。于是这些个党徒们也就下不了狠心不能和旧主子分道扬镳。他们还存着侥幸之心还想着说不定哪天八爷还能卷土重来。所以这放逐的旨令一下弹劾的奏章也就铺天盖地的全都递进来了。”

  鄂尔泰听着皇上这话中之意好像对弘时的估量有点儿太高了。便思忖着说:“皇上臣以为这些奏章里头有真也有假。某些人的倒戈一击不过是趁机转舵他们的人品实在是不可取的请圣上明鉴。”

  “其实有时候假一些也是好的。”雍正看了一眼鄂尔泰说“比如过去人们常常提到的那句话:‘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知府一年的俸禄不过百把两这十万之数是从哪里来的?还不都是吃的火耗?现在火耗都归公了最肥的知府缺份也不过才五千两。他们都纷纷上表说‘感沐皇恩’呀‘竭心赞同’呀。天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朕是不信的。你一下子就剥掉了他全部收入的九成半他能够说你好吗?但这层纸还不能捅破不道破真情假的便也就成了‘真’的了。一床棉被遮盖着如此而已。就像夏天你就是扒光了衣服也还是热得不行。怎么办呢?谁见过光着身子上大街的人?明知道穿上衣服是‘假’可你还得把它当成真也不能不穿衣服。因为只有穿上了它你才是个‘人’。”

  雍正这里正在长篇大论地说着就见高无庸在外边伸着个头。便厉声问道:“什么事?”

  “回皇上二爷……他他不中用了但还没有咽气……太医院和侍候他的人全都来了。”

  雍正心里格登一下便说:“让他们都进来回话!”

  那个太医冻得嘴唇乌青磕了头便结结巴巴地说:“前七天头里我们就报了二爷病危的消息。太医院去了三个医正为他诊脉昨天夜里他就三焦不聚脉象也不可扶……”

  “你是在显摆能耐还是在报王子的病情!”雍正厉声斥责着“快说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那御医吓得机灵了一下又连忙说:“回禀皇上王爷现如今已经是到了回光返照之时最多也只能支撑两个时辰……”

  雍正点了点头又问随同来的太监:“你们爷有什么话?”

  “王爷他只是流着泪看着他的世子没有什么嘱咐的话。他指着柜子上的经书吩咐奴才说:‘我死后把经书全部献给皇上。皇上是佛爷转世他一生最爱见的就是经书……’。”

  雍正在心里头轻轻地叫了一声:“二哥你……”他已是泪如雨下了。几十年的恩恩怨怨风风雨雨一下子全都涌上他的心头。听着二哥这临终遗言他更是五内俱焚。乔引娣自入官以来还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样伤心哪。她连忙拧了把热毛巾送了上来。雍正接过揩了一下脸问:“二哥早年的太子銮驾现在还有吗?”

  允祥回答道:“原先都在毓庆宫里封着年代久了有的地方已经裂开了缝。修补一下大概还能用。”

  雍正点头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慰二哥的心!高无庸传旨给毓庆宫立刻启封并把当年的太子銮驾抬到允礽那里。在他咽气之前一定让他亲眼看到。传话给允礽就说朕的旨意他死后仍用太子之礼送他。”

  “扎!”

  雍正断喝一声:“一个时辰内办不下这差使你的寿限也就到了!”

  “扎!”高无庸连滚带爬地跑了。

  雍正沉吟了一下又说:“朕思念二哥本来想自己亲自为他送终的可是又不愿意让他以臣子之礼来待朕。弘历去也不大合适因为马上就要说到岳钟麒进军的事了。这样吧弘时你替朕跑一趟吧。”

  弘时听父皇这话音似乎有点更看重弘历。但又一转念这一去就是代天子亲临身份也并不寒碜。便打了一躬说:“儿臣遵旨。儿臣想说一句:‘请二伯伯静养珍摄早点用药也不是没有指望的。皇阿玛说等二伯伯大安了还要召您去玉泉山上品尝泉水呢’。儿臣觉得这样说更能安慰二伯临终时的心。”

  雍正脸上泛出了笑容:“嗯很好。你去后就守在他的身边如果有什么临终遗言就带回来是了。”

  弘时答应着在殿口披上油衣匆匆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雍正不再说话他的心仿佛被紧紧地揪着似的好像在这一刻间就苍老了许多。张廷玉在一旁说:“皇上老臣以为皇天无亲唯德是辅。昔日允礽为太子时昏庸无能不忠不孝先帝曾两立两废仁至义尽而无以复加。皇上您全孝全悌为臣子时竭忠尽智以辅佐太子;为君王时则又善保安养他。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帝君?允礽能以天年告终于圣化中归心向佛应当说他得到的下场是最好的。他已过天年也不算夭亡请圣上不要过于伤怀。”

  雍正说道:“廷玉这话足见你通明事理。回想起来几十年稳坐太子之位的被打翻在地;拼了死命又用尽心机想当皇帝的偏偏一败涂地。这是为什么?这是天意!你们叫各部再议议阿其那他们的事也可以暂缓对他们的处分。朕已经让过一百次了也不在乎再忍让这一百零一次。胡什礼给朕上了折子说塞思黑得了晕病不思饮食;阿其那又拉肚子;二哥已快要死去;大哥疯了。想一想先帝的几个儿子竟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朕真不愿再去取了老八、老九他们的性命。但朕也绝不能以杀他们为讳更不指望他们能够回心向善。朕在这里先放下一句话:要么就保全他们寿终正寝;要么就是把他们明正典刑!至于后世的人怎样评价朕让他们随便说去好了。”

  鄂尔泰说:“皇上臣有一言既然有意赦免阿其那他们何不也同时赦免了隆科多呢?”

  哪知他这话刚一出口雍正就暴跳如雷地说:“你不要提隆科多这个名字朕听见就恶心!像他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难道还指望朕会赦免吗?廷玉你来拟诏:隆科多身为先帝遗臣有托孤之重。为何不精白事主却植党擅权乱政欺君?!着他永远圈禁遇赦不赦!”

  大殿里静得出奇雍正却突然转了话题说:“李绂极力地攻讦田文镜料想着朕对他是信任不疑的成则可以见功败则能够成名。其实朕早就看透了他也十分讨厌他。你们议一下该对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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