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致爱丽丝【40】_兵者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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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致爱丽丝【40】

  纪征换好衣服,因时间紧迫所以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他轻轻关上卧室房门穿着外套朝玄关走过去,他站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忽然听到边小蕖静幽幽的声音:“你去哪儿?”

  他回过头,借着从阳台洒进来的月光才看到一楼次卧的卧室门开了,门口倚着一道人影,是边小蕖。

  纪征手撑着鞋柜慢慢直起腰,看着边小蕖隐在黑暗里泛着浅浅的一层清光的眼睛道:“去公司,你怎么还没睡?”

  边小蕖抱着胳膊朝他走过去,总是扎起来的头发此时披在肩上,她的头发长长了,过了肩膀,阴阴的蓝发像是黑暗中漂浮的幽灵。

  她语气冷淡又满是猜疑道:“大半夜的去什么公司?”

  纪征从她的状态中就得知此时的边小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所以耐下心道:“临时有点急事,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你去睡觉吧。”

  边小蕖孤疑地看他两眼,道:“我跟你一起去。”

  纪征心里着急,但温言笑道:“很无聊的地方,你上次去过。在家里等我就好,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拉开了房门,却被边小蕖一弯腰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

  纪征微微沉下脸,道:“小蕖。”

  边小蕖并不惧他,站在门外道:“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那就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我偏要跟着你,你把我关在房间里够久了。”

  纪征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看一眼不听劝阻的边小蕖,只能答应:“好,那你跟我一起去。”

  他驱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逐渐把夜色丢在车后,路边的旷野远方泛出微弱的天光。

  边小蕖坐在驾驶座,前一个小时还能保持清醒,后来就渐渐犯困,在她睡去之前,纪征问她:“还记得这个地方吗?我们来过。”

  边小蕖闭着眼,咕哝了一句:“什么破地方,不记得。”

  纪征看她一眼,不再说什么,只是眼中忧虑渐渐加深。

  黎明之前的白鹭镇被薄薄的霜雾笼罩,水田和青山都从缥缈的雾气中浮现出淡青色的轮廓,湿冷的山雾被黑色的林肯拦腰劈开,纪征的车像是从世外闯入这片隔世之境的不速之客。

  黑色林肯蒙着一层湿润的水雾在狭窄的巷子里缓缓前行,车头前偶尔窜过去无主的流浪猫狗。十分钟后,纪征把车停在熟悉的铁艺大门前。上次在这里的经历可谓险象环生,纪征不想边小蕖跟着他涉险,所以没有叫醒在副驾驶睡觉的边小蕖,下了车轻轻地关上车门,只在后座窗户留了一条缝。

  他试着推大门,岂料门没锁,被他一碰就往里闪开。

  院子里还是昨日的景象,两边的玫瑰花圃凝结着一层水雾,花圃中间的鹅卵石小路湿滑可鉴人。门首前的葡萄架阴郁翠绿,叶子层层叠叠,葡萄架下的藤桌上还放着那只白瓷玉兰花的茶壶,而他昨天坐的地方还摆着那只茶杯。

  纪征穿鹅卵石小路,走到葡萄架下,手指指背贴了贴昨天他用过的那只白瓷茶杯,触感一片冰凉,茶杯里还残余着半杯茶水。即使过了一夜,纪征也能闻到放凉的隔夜茶中飘出的坠着清香的淡苦味。

  门首方向忽然传来呼通一声轻响,纪征转头看过去,见一只纯黑色的流浪猫飞快地从门前台阶上窜过,它身后倒了一只花盆,花盘里载着长长的芦荟,竖在门与墙的夹角,此时花盘倒在地上,过长的卢苇叶撞开了房门,露出没有开灯的昏暗的客厅。

  纪征走上台阶,站在半开的房门前先往里看了一眼,客厅里寂静无声,那架通往二楼的楼梯被门口照进去的微弱晨光打亮了一二层台阶,衬的楼梯深处更加暗沉......他扣了两下门,无人回应,他推门走了进去,沿着木地板铺的台阶走向二楼,脚下的木板随着他的步伐发出缓慢有序的呜咽。

  他不知道唐雪慧的卧室在哪里,只记得艾露的房间在二楼,而二楼只有三间房,一间门上挂着粉色毛绒玩具的房间俨然就是艾露的了。他走到那间房门口轻轻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像是彻夜未住人的样子,铺着粉色床单的单人床上有许多毛绒玩具,其中一只姜黄色的小熊站在床头最瞩目的地方。

  纪征站在门口,一眼就可以看到它,那只熊的眼睛是黑色的,很有光泽,像是人的眼睛一样默默的注视着出现在门口的闯入者。纪征和那只熊对视了片刻,无由感到心悸,似乎有一缕寒风顺着他的领口钻进脊背。他关上艾露卧室的房门,看到和艾露的卧室正对着的是也是一间卧室,这间卧室或许就是唐雪慧的房间了。他正要朝对面的房间走过去,余光忽然瞥见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慢慢的开了,幅度很小,声音细微,像是被风轻轻吹开。

  他犹豫了片刻,转过身朝那间被风吹开的房门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卫生间,而且从卫生间里传出流水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大,清凌凌的,像山间的溪流。纪征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娟娟溪流恰好撞在他的皮鞋鞋尖,然后被劈成了两半,沿着他的皮鞋两边往外淌。那水的颜色是殷红的,很淡的红,像是过度稀释的红色颜料。

  纪征的目光猛地一颤,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抬头往前看,看到的就是唐雪慧浸泡在浴缸里的裸|体......

  唐雪慧坐在浴缸里,水漫到她的胸|部,浴缸里的水呈鲜艳的红色,还散发着重重的血腥味,她的两只手臂被水的浮力送了上来,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面,纪征看到她双手手腕被整齐的割破,血丝还在从她的伤口中往外渗,而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变成了一具尸体。

  浴缸旁的置物架上放着一张信纸,信纸上放着一枚拇指长短的刀片,刀刃上染着鲜血,血浸湿了淡黄色信纸。

  纪征把那张信纸拿起来,见上面工工整整书写着娟秀的小字,第一行是‘十二年八月七号六点四十三分,我将在十分钟后结束我的生命——’

  第一行字没看完,纪征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回过头,看到边小蕖站在门口,双眼发直的看着浴缸里的女尸,脸上毫无惧色,却像是僵住了。纪征放下信纸朝她走过去,走出卫生间的同时已经带上了房门,并且搂住边小蕖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不让她面对卫生间里的尸体。

  边小蕖还在发矇,被他往前带了几步忽然甩掉他的手,又往后看了一眼:“那是谁?”

  纪征不答,正要带她下楼,就听到楼梯又一阵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艾露背着一个双肩包沿着楼梯跑上来。看到出现在她家的两个人,艾露愣了愣,然后问:“你们......你们干什么?”

  话说完,她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从卫生间流出来的淡红色的血水流到了她脚下,浸湿了她的凉鞋鞋底。她沿着水流出来的方向看向卫生间门口,茫然的目光闪动了几下,忽然朝卫生间跑过去。

  纪征堵在她身前,一把将艾露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没事,你妈妈在外面等我们,我带你去找她。”

  艾露依旧茫然地看着紧闭的卫生间房门,声音蓦然有些哽咽:“可是,我妈妈她——”

  纪征道:“你妈妈不在家,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带你去找她好吗?”

  或许是纪征的温柔安抚了艾露,艾露并没有相信他的话,但她却选择跟纪征走。

  纪征握着艾露的手下楼,一时疏忽了边小蕖,没有看到走在他身后的边小蕖向他投去的恼怒又阴冷的目光。

  当纪征带着两个女孩儿走出唐家大门时,天恰好亮了,徘徊在巷子里的雾气散的干干净净,空气中漫着澄明的晨光。但这个美丽的清晨注定不平静,巷口传来的警笛声很快扰乱了宁静的氛围。

  闵成舟从领头的警车上下来直奔纪征,先扫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两名少女,后沉着脸问:“你怎么在这儿?”

  纪征松开艾露的手,先对她说了句‘在这里等我’,然后和闵成舟走开两步,低声道:“唐雪慧死了,是自杀。”

  闵成舟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大门,高声对几名部下道:“你们几个进去找人!”然后他回过头,严肃的看着纪征说:“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

  纪征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质疑,道:“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看到了,但是我没时间给你回。你给我打电话想说什么?”

  纪征右手中指抵着镜框推了推眼镜,眼神平静地看着闵成舟道:“我想告诉你,唐雪慧是杀害翟文刚的凶手?”

  无论从他嘴里听到什么话,闵成舟都已经不惊讶了,此时听到他已经知道杀死翟文刚的凶手是唐雪慧,而且比警察还要提前知道,闵成舟只是很气馁:“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征把从陈佳芝卧室发现的彩色丝绒线的线索和可以把猎|枪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陈佳芝床底的方法告诉他,末了又简言叙述了在唐雪慧家中那次险中生还的遭遇:“葡萄架下还有我昨天没喝完的茶,如果你不信我,取一些茶水带走化验一下,就知道里面被下了什么东西。”

  闵成舟很杂地看他两眼,道:“我信你。”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让部下取走了葡萄架下的茶水和杯子。

  纪征又问:“那封信的笔迹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闵成舟道:“是唐雪慧的笔迹,我们今天来是为了抓人,现在......只能收尸了。”

  一名刑警从院子里跑出来趴在闵成舟耳边说了两句话,闵成舟面色深沉的对纪征说了句:“你先别走,待会儿你和你细聊。”然后和部下一起又进了院子。

  纪征朝站在黑色林肯车头前的艾露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弯下腰问:“昨天晚上你不在家吗?”

  艾露低着头道:“昨天我去席老师家里补课,晚上席老师留我吃饭,吃完饭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就在席老师家住了一晚。”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家里进进出出,神色凝重的警察,眼神里的迷茫已经散去了,她现在的目光很清晰,清晰到似乎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纪征看着她娇嫩的像是花蕊般的脸,想起夏冰洋说她在六年后犯下的罪行,并不觉得眼前这女孩儿有多可怕,因为他现在无法把艾露和一个杀人犯联系到一起。艾露和杀人犯的距离还很远,远到隔了六年时光,而在这六年里,她并非没有机会扭转自己的命运。艾露的命运已经被他扭转了吗?纪征无从得知,想必夏冰洋也无从得知,他们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帮助她扭转她的命运。

  和闵成舟一起出警的还有一位女警,纪征把艾露交给那位女警,女警又把艾露带上了警车。

  很快,闵成舟从唐家出来了,拿着纸巾擦拭手上一层殷红的血迹,脸色很不好看。他看到站在车旁的纪征,径直朝纪征走过去,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纪征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左手手腕,指了指腕上的某世界名牌手表,道:“手表掉了,我回来找手表。”

  闵成舟:“......啊?”

  纪征笑道:“很贵。”

  闵成舟当然听得出纪征是在随便找借口搪塞他,关键他还无法反驳,所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看着纪征:“你是想跟我进局子做笔录吧?”

  纪征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正说着话,副驾驶车门忽然被推开了,然后呼通一声又被摔上,边小蕖绕过车头走到纪征身边,蹙着眉不耐烦道:“纪征,到底走不走?”

  这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竟然直呼纪征的名字,而且听她语气,和纪征的关系不可谓不熟稔,这让闵成舟很意外。

  “这孩子谁啊?”

  闵成舟打量着边小蕖问。

  纪征脸上的笑意略微浅了些,并没有因为边小蕖无礼的行为而动怒,反而向她温柔道:“马上就走,你回车上等我。”

  边小蕖毫不客气地瞪了闵成舟一眼,道:“快点,我不想在这里待了,什么烂地方。”

  闵成舟平白无故受她一记白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边小蕖转身往回走的背影又问了一句:“谁啊这是?”

  边小蕖回过身高声道:“我是他女朋友!”

  闵成舟眼睛又是一瞪,愣住了。

  纪征皱眉,声音往下微微一沉,道:“小蕖,回车上等我。”

  边小蕖又瞪了闵成舟一眼,悻悻上车了,依旧把车门摔的震天响。

  闵成舟简直目瞪口呆,指着坐在驾驶座的边小蕖:“她说什么?你女朋友?她才几岁?纪征,你可别乱来!这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纪征把他领开几步,摘掉眼镜,即无奈又心累的捏了捏眉心,道:“你胡说什么,她是我外甥女。”

  闵成舟不信:“你就一个姐姐,哪来的外甥女儿——”话说一半,他对上纪征平静又严肃的眼睛,忽然懂了,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纪芸的女儿?”

  纪征点点头,戴上眼睛,脸色很平淡。

  接连接受意外轰击的闵成舟的脑子现在有点转不动了:“纪芸连婚都没结,怎么会给你生出一个外甥——哦哦哦,报纸上说她出道前未婚生女的事儿是真的?......那也不对啊,你外甥女儿怎么说她是你女朋友?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纪征告诉他边小蕖的身份后就不发一言,被他追问也只是点头敷衍,直到听到这句话才勉强笑道:“一个孩子的胡言乱语而已,你怎么也当真。”

  闵成舟知道他还隐瞒着一些心事,但是涉及已经死去的纪芸,他不便追问的太深,于是调换了话题:“算了,我也不问了,你记得去找我做一份笔录。”

  纪征点点头,道了声再见,随后在巷子里调转车头,开车走了。

  回城的路上,边小蕖始终闷闷不乐,纪征有心安抚她的情绪,但她置之不理。

  纪征彻夜没睡,又开了一夜的车,从精神到身体都很疲惫,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就不再出声,一路沉默着回到小区。

  他刚把车停稳,边小蕖就摔上车门,率先上楼了。

  纪征朝她的背影一眼,锁上车门,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不急不缓地走向大堂,迟了几分钟才回到家。

  吴阿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见纪征回来就问:“纪医生,你们去哪儿了?小蕖看起来不太高兴。”

  纪征说了声没事,然后回卧室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他刚合上浴室门,边小蕖就从卧室里出来了,在客厅里看了一圈,问吴阿姨:“纪征呢?”

  吴阿姨听她直呼纪征的姓名,神色顿时就变了,放下手上的汤勺,略陪着小心笑道:“纪医生去洗澡了。”

  边小蕖转身想回房间,看到蛋黄从她身前走过去,一脚把蛋黄踢远:“滚开啊!”

  吴阿姨连忙过去把猫抱起来,还是对她笑道:“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早饭马上就好了。”

  边小蕖一脸恼怒地瞪了她们一眼,抬脚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她看到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一个信封,并且一眼扫到了收件人是‘纪征’而寄信的地址‘白鹭镇’。她回头看吴阿姨,吴阿姨背对着她正在检查蛋黄有没有被她踢伤,于是她趁着吴阿姨不注意,拿起那封信快步回到房间。

  她把房间门反锁,趴在床上开始拆信封,信封上的寄信人叫做‘唐雪慧’,她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这个名字,从信封里倒出信纸。信纸有点奇怪,被折成了桃心,折的工整又精致。她按照折纸的纹路拆开了桃心,把信纸展开,开始看一个名叫唐雪慧的人写给纪征的信。

  纪医生,你好:

  我是艾露的妈妈,唐雪慧。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我选择死亡是为了赎罪,为了我做过的错事赎罪。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曾试图对你做无法挽回的事,但是我最后没有伤害你,因为你是心理医生,现在只有心理医生才能帮我,不,应该是帮我的女儿。纪医生,请你帮助艾露,身为我的女儿,她很不幸。就像我是阮玉兰的女儿一样不幸,我落得今天这样悲惨的结局,是我的母亲一手造成,我恨她。但我不想我的女儿像我恨我的母亲一样恨我,我想拯救她,所以我要告诉您一些事,这是我和您的私人谈话,请您看在一个以死赎罪的母亲的份上,不要把这封信转交警察,我相信您会帮助艾露,她还是个孩子,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

  我要告诉您的是;千万不要相信艾露,她身体里的某个地方已经坏掉了——

  “小蕖?小蕖吃饭了,快出来。”

  吴阿姨忽然在外面敲门,边小蕖做贼心虚般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信纸往信封里收:“知道了,不要敲了!”

  信纸本被折成了桃心,布满了折痕,如果她不把信纸恢复成桃心折纸,纪征能一眼看出信纸被人拆看过,于是她试图把信纸沿着折纸的痕迹恢复成桃心,但是折纸一旦被拆开就很难复原,想必也没有人会再拆开后将信纸复原。

  边小蕖折了几下,还是折不好,索性把信纸和信封往床头一扔,然后用枕头压住,离开了卧室。

  她坐在餐厅里去看浴室,刚好看到纪征推开浴室门走了出来,他换了一套家居服,头发濡湿着,手里拿着镜片沾满水雾的眼镜。

  吴阿姨道:“纪医生,吃早饭了。”

  纪征道:“我不饿,你们吃。”说完就进了卧室。

  他关上卧室门,坐在床边把镜片擦干净,然后戴上眼镜给夏冰洋打电话。

  夏冰洋上半夜没睡,一直在等纪征的消息,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实在撑不住,守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立即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窗外明亮的阳光,他闭眼躲了躲灼目的阳光,想从床上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睡的,脖子歪了一整夜,导致现在酸的厉害。

  他转了个身捂着后颈慢慢坐起来,刚一动脖子就扯着筋疼,他皱着眉缓缓转动脖子,拿起电话接通了:“喂?”

  纪征道:“是我。”

  他往后靠在床头,仰着头活动脖子:“纪征哥,怎么样?”

  纪征默了片刻,道:“成了。”

  夏冰洋拧着脖子一顿,然后慢慢低下头:“成了?”

  纪征道:“艾露没有看到她母亲死亡的一幕,她母亲的自杀不再是唤醒她杀戮欲|望的刺激源。”

  夏冰洋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好一会儿才道:“好,那我......我现在就去找艾露。”

  他从病床旁的桌子上拿起车钥匙,下了床直奔病房门口,和进来查房的护士擦肩而过,边沿着台阶快步下楼边说:“那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纪征身子往后一仰,躺在床上轻笑了一声道:“别担心我,我没事。”

  走出医院大楼,夏冰洋站在阳光底下仰头朝天上看了一眼,无端觉得这天的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没那么燥热,空气中飘着微风,天上不断划过流散的白云。

  他抬手搭在眉梢遮挡阳光,朝停车场方向走去,心情难得的放松又愉悦,笑着说:“艾露的事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忙我们自己的事。”

  纪征问:“什么事?”

  夏冰洋翘着唇角道:“说好了和我见一面,你休想说话不算数。”

  纪征闭着眼睛浅浅地笑道:“怎么会,你等我电话。”

  夏冰洋把头一低,藏住脸上的笑容,声音柔软了许多:“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纪征记得,但没说出来,只笑了笑。

  夏冰洋道:“你欠我一个拥抱,下次见面,请你务必还给我。”

  话说完,停车场恰好到了,夏冰洋挂断电话开了车锁,驾车离开了医院。

  警局大院已经恢复了忙碌,保安小石见他开车回来,很自觉的跟着车走到院子里准备帮他停车,果不其然,夏冰洋把车停在院里就不管了,下了车把车钥匙扔给小石,朝办公大楼快步走过去。

  他上了两层台阶,看到大堂的玻璃门被推开了,然后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艾露走下台阶,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抑或从枝头飘落的一朵樱花般停在他面前,对他笑道:“早上好,夏警官。”

  夏冰洋往前跨了一步,和她站在同一层台阶上,面对面看了她片刻,才道:“早,笔录做完了?”

  艾露道:“是的,是姓黎的警官给我做的。”

  夏冰洋点点头,不言不语地打量着她。

  艾露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脸,笑着问:“怎么了?”

  夏冰洋看似没头没尾地问道:“还记得你昨天跟我说过的话吗?”

  艾露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想了片刻,才道:“哦,你是说在樱岛甜品吗?”

  “对。”

  艾露笑道:“我们好像说了很多话,你说的是哪一句?”

  夏冰洋紧盯着她,口吻稀松如常道:“你说,如果我能在陈素瑶喝下药水前拯救她,她就不会变成怪物。”

  艾露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记得,然后看着夏冰洋,等他的下文。

  夏冰洋看着她的脸,有瞬间的疑惑:“但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成功拯救她。”

  艾露笑了,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怎么拯救呢?”说着,她脸上笑容淡了许多,显得有些伤感:“翟小丰不是怪物,他只是太喜欢王瑶了而已,王瑶的死亡给他的刺激太深了,所以他才做出这些无法挽回的事。”

  夏冰洋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强按住心里的激动,问:“你是说,翟小丰和杨素瑶是同样的命运?”

  艾露抬头看着他,疑惑道:“我们谈论的一直都是翟小丰,不是吗?”

  原来如此,原来已经死去的人无法复活,原来历史的轨迹始终无法逆转,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可以发生转变。原来艾露已经被剔除翟小丰与王瑶之间,现在与怪物拥有同样命运的人不是艾露,而是翟小丰。翟小丰依然是杀死俞冰洁、刘畅然、秦平的凶手,但艾露不再是幕后的主谋,翟小丰杀人的动机也和艾露无关,而是和王瑶紧密相连。

  原来如此,竟能如此......

  艾露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警官。”

  她快步走下台阶,忽然听到夏冰洋在她身后叫她。

  “艾露。”

  艾露止步,回头,风掀起她的裙角。

  夏冰洋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更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他的眼神像是一道风一样穿过艾露的身体,落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对艾露说,只笑着说了句:“没什么,再见。”

  艾露向他摆摆手,被一阵风送出了警局。

  她在路上给朋友打电话,在人行道一边走着一边和朋友说笑,当拐过一道路口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向街边的一间商铺。和南台区分院局相隔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间精品店,装修的炫彩夺目,门口竖着‘开业大酬宾’的彩屏。

  “欢迎光临,美女需要点什么?”

  导购员朝艾露迎了过去,热情地引着她在一排排货架前观览。

  艾露并不理会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导购员,她看似毫无目的,又像是目的明确地慢悠悠走在货架前,绕过两排货架后,她悠然停住了脚步。

  木制货架上摆着一只沙漏,水滴形的天蓝色玻璃球里面装着米白色的细沙,那些细沙正从衔接在一处的玻璃球的缝隙中缓缓地、分分秒秒地往下流......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导购员站在店门口送走艾露,而她身后不远处的货架上少了一只天蓝色的沙漏。

  被少女抱在怀中的沙漏还在往下流着细沙,沙子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就像那只藏在另一个女孩卧室里折成桃心的信纸一样,纸面上泛起点点光斑。

  谁都不知道,谁都无法知道,那张被折成桃心的信纸一旦被拆开,就再也回不到它本来的形状——

  第三卷:维荣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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