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致爱丽丝【20】_兵者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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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致爱丽丝【20】

  翟小丰的母亲陈佳芝被警察从其父母家找到时,陈佳芝正在一家‘裁缝店’里打麻将。她长时间摸麻将的双手在指甲里增生厚厚的泥垢,彼时输了钱,正在麻将桌上骂人,被警察找到还不清醒,直到其母亲亲口告知她丈夫出了事,才浑浑噩噩地跟着警察回家。

  翟小丰家在卢苇巷十四号院,得到消息的邻居早已在翟小丰家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毕竟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连鸡鸣狗盗之事都鲜少发生,更别说发生了命案。

  陈佳芝先一步回到家中,坐在客厅里发怔,一脸呆滞地应对警察的询问。闵成舟带着翟小丰走进屋子里,她仿佛认不得自己的儿子,当翟小丰叫她‘妈’时她才木讷的‘哦’了一声,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作。一副冷漠又呆滞的模样。

  纪征看出这对母子的感情并不好,翟小丰对母亲的冷漠和无视已经习惯了,而陈佳芝也习惯了对儿子不管不顾,漠不关心。

  随闵成舟赶到翟文刚家中的还有勘察组的警员,闵成舟让警员们在屋子里搜查,自己坐在客厅向陈佳芝问话。

  “陈女士,八月四号晚上七点钟到十点钟之间你在哪里?”

  陈佳芝很瘦,瘦的几乎脱了骨相,双眼往眼眶沤的很深,但眼睛里没有神光,像一块陈旧的烂木头。离了麻将桌,她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死人。

  面对警察的问话,她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低头扣着指甲里的泥垢,想了一阵子才说:“四号......四号晚上我在家看电视。”

  闵成舟向方才询问陈佳芝的警员投去询问的眼神,那警员无奈地摇摇头,表示陈佳芝一直就是这幅蠢钝的模样。

  纪征在旁看着,他本以为陈佳芝是听闻噩耗之初精神受到了冲击,但是他仔细观察陈佳芝的面部表情,看到陈佳芝寡淡的脸上隐约着漂浮着一层喜色,她的嘴唇微微向上提着,而且她也不是迟钝或者呆滞,她之所以放慢讲话和思考的速度,是因为她如果不谨慎些,就会在警察面前笑出来。

  她为丈夫的死感到喜悦和庆幸。

  闵成舟没有察觉到她脸上这些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细节,看着她又问:“八月四号,你的丈夫在家吗?”

  陈佳芝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转过头用一种冷漠又不耐烦地语气对站在一旁的儿子说:“死了是不是?不会倒茶?”

  翟小丰立即往厨房跑了过去。

  纪征看一眼翟小丰做壶烧水异常娴熟的背影,心里疑云更重。

  陈佳芝这才说:“他经常不回家,有时候三天两头回家一趟,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影。他是三号那天回来的,待到四号下午六点多就走了。”

  “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他从来不跟我讲他去哪里。他一年到头都在外面逛,偶尔带点钱回来,我和孩子都不指望他,不然早就被饿死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微微一窘,像是察觉到了自己对一个死人发了牢骚,便皱着脸做出一些悲伤的神气来。

  闵成舟看到她的胳膊和肩膀上都有清淤,下颏处也有伤痕,便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下子,陈佳芝脸上强拼凑出的一点悲伤立马消失了,面无表情道:“他打的。”

  闵成舟顿了顿,又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你?”

  “结婚到现在。”

  “为什么打你?”

  陈佳芝终于忍不住冷笑:“没有理由,高兴了打,不高兴也打,有两次还打到了医院里。”

  “没想过离婚?”

  她云淡风轻道:“离了一回,又复合了。”

  “为什么?”

  她朝翟小丰的背影看了一眼,眼睛里始终没有温度:“我妈想要孙子,也不想听人说闲话。”说到这儿,她忽然皱了皱眉,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扭过脸不再看翟小丰。

  闵成舟问她翟文刚这几天的活动范围和人际关系,她都一一作答了,问询进行的很顺利。直到闵成舟试探着问她翟文刚是否如流传的一样拥有复杂的男|女关系,陈佳芝沉默了。

  “我不知道。”

  过了许久,她才这么说,脸上唯一那点鲜活的气息没有了,整个人显得刻意为之的呆板。

  此时翟小丰端着几只洗干净的茶杯和泡好的茶水来倒茶,把几只茶杯倒满就束手站在一边。

  在卧室里的警察忽然喊了一声:“闵队!”

  闵成舟快步走过去,警察交给他一杆三连发单管猎|枪,并且褪出了子|弹,弹夹里只剩两颗子|弹。

  警员说:“少了一颗。”

  纪征也闻声赶了过去,但没有喧宾夺主地踏入卧室,而是站在卧室门口向里面看着,也看到了被警员拿在手中的那支猎|枪。

  闵成舟一眼认出此时躺在警员手中的子弹和射在翟文刚后脑勺的子弹一模一样,但是否就是由这支枪射出,还要等弹道结果分析。

  “在哪里找到的?”

  闵成舟低声问。

  警员指了指床底下:“藏的很深。”

  闵成舟沉着脸走出卧室,回到陈佳芝面前,看着她问:“陈女士,八月四号晚上你为什么忽然回娘家?”

  陈佳芝道:“家里没人,回去还能热闹点。”

  “你儿子每天放学后还得回到这个家,难道你不管他了吗?”

  陈佳芝依旧很冷淡:“他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此时警员拿着那支猎|枪从卧室里走出来,把猎|枪装进证物袋,这一幕被陈佳芝看见了,她脸色猛地一恍,忽然间慌乱起来。

  闵成舟把她这幅样子看在眼里,道:“陈女士,你得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陈佳芝忽然跳起来,像是急于替自己开脱,但是一时组织不好语言,只笨拙地说:“不是,不是,我......”

  两名刑警走上前握住她的胳膊要把她带进停在门外的警车里,陈佳芝口不择言地嚷了一阵,其中夹杂着脏话,临上车前叫道:“他的相好那么多,哪一个都恨不得杀了他!”

  陈佳芝被带走后,搜证和走访工作还在继续,院内外的警察引起了全镇的轰动,里里外外都各有各的忙碌。

  纪征旁观到现在,察觉到自己在场对现场勘查人员不利,于是找到正在向翟文刚邻居问话的闵成舟,向他草草打了个招呼,随即开车走了。

  离开卢苇巷沿着唯一公路驶向上山的方向,纪征又经过了白鹭镇中学。此时还没放学,学校内外都沉寂无声,天上忽然响起轰隆一声雷响,大片的阴云坠的更低,满山的树木隆隆作响,雨滴一颗颗地从天上砸了下来。

  纪征顺着车窗往外看,看到和学校和一片偌大的稻田相隔的居民区,在居高临下的角度还能看到一条巷子里停放的几辆警车,和拥挤的人群。

  一只美丽的白鹭从稻田上飞过,远远停在田边的湿地里。风雨中的白鹭有种遗世独立的美感。

  他看着那只白鹭,直到它消失不见,才驱车上山。

  上山的途中,呼啸的山雨越来越张狂,路边的斜坡不断滚落泥水和土块,雨中的能见度太低,纪征中途下车查看路况,仅下车几秒钟就被雨浇了个湿透。

  他在路上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酒店,把车直接开进地下车库,在车库乘电梯上楼,回到房间发现空无一人。

  他立即用房间座机播出吴阿姨的手机,吴阿姨说她和边小蕖在六楼游泳馆。他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正要脱下湿衣服进浴室洗澡,门铃忽然响了。

  他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燕绅。

  燕绅看到他浑身湿透的样子,眉毛一挑,显得很愉快:“淋雨了?”

  纪征把他让进来,然后关上门,摘掉眼镜往后捋了把湿淋淋的头发,问他:“有事?”

  燕绅看着他被雨水浸湿的脸,不得不承认纪征的脸比满山风雨还要蔚然深秀。虽然他早已经看习惯了纪征这张好看的脸,但是纪征偶尔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和模样,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还是挺强的。

  燕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往里走:“没事就不能过来找你?”

  纪征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张蓝色刷银的卡片,似乎是邀请函之类的东西。

  “你随便坐。”

  纪征说完就回房间拿换洗的衣服,出来一看,落地窗外的雨更大了,瓢泼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砰砰直响。

  燕绅坐在落地窗前的一张躺椅上看着窗外呼啸的山雨,见纪征从卧室里出来,向他懒懒一笑:“你知道什么东西堪比药效最猛烈的春|药吗?”

  纪征停下步子,怀里抱着衣服倚在门口,看着他笑问:“什么?”

  燕绅道:“悲伤的情绪和窗外的暴雨天。”

  纪征转头看向窗外,神色猛地一恍,在狂乱又恶劣的雨天中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但那道人影很快被雨水冲散,变成一道湿冷的山雾。

  他没有作声,只淡淡笑了笑,然后走进浴室洗澡。

  燕绅暗暗心疑,他刚才看的清楚,纪征看向窗外的时候走神了,似乎是想起了一个人......

  在他心里疑窦暗生的时候,听到手机的震动声,循着声音找到手机,才发现是纪征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把窝在沙发上的猫抱起来,拿起纪征的手机从容地先按了一下静音。

  来电显示正在呼叫纪征的是一个叫‘冰洋’的人。

  冰洋......

  这显然是一个省去姓氏的名字,而燕绅并不觉得像纪征这样和所有人都刻意保持距离的人会在保存所有人的手机号的时候都‘亲切’的省去姓氏,只留一个名字。这个‘冰洋’显然是特殊的存在。

  燕绅忽然又想起了方才纪征看着窗外走神的一幕,心里隐约有种感觉,这个‘冰洋’或许就是纪征刚才想起来的人。

  迟疑再三,他接了这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一道很年轻的,又冷又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出来吃东西,蛋黄?蛋黄快出来——”

  对方不知冲什么地方不耐烦地喊了几声才发现电话已经接通了,于是声音蓦然飘近:“纪征哥,蛋黄怎么不喜欢吃蛋黄了,是我没有煮熟——”

  一句话没说完,对方却忽然停住了,像是敏锐的察觉到异样,再开口时声音显得更清冷:“你是谁?”

  燕绅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正在通话的手机屏幕,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挂了这通电话,然后把抱在怀里的猫轰走了。

  很快,纪征从浴室出来了,换了一套干净的素色家居服,手中拿着纸巾正在擦拭染了水雾的眼镜镜片。

  燕绅坐在沙发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道:“纪征哥。”

  纪征脚步一顿,慢慢抬起头看着燕绅,深水一般的眼神里看不出丝毫内容。他和燕绅对视了片刻,然后冷静地向燕绅走过去,想要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燕绅却按住他的手背,笑说:“你难道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纪征哥?”

  纪征稍一用力把手机从他手底下抽出来,弯腰伏在他耳边,语气轻松又揶揄道:“怎么回事?怎么忽然有人给我打电话?他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赶快调查清楚。”

  燕绅像是被他将了一军,不愿意再追问下去,只不屑地嗤笑一声,道:“有什么好查的?我还真不在乎。”

  说完,他把手中的邀请函扔到茶几上,起身走向门口,干脆利落道:“明天我在顶楼宴会厅举办酒会,记得准时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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