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维荣之妻【35】_兵者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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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维荣之妻【35】

  入夜了。

  姚紫晨家里养了一只布偶猫,蓝色的眼睛,白色的毛发,棕色的耳朵,长得很漂亮。布偶猫卧在落地窗边高高的猫爬架上,慵懒的把身子伸展成了个‘一’字,尾巴和头部悬了空,睁着一双晶莹剔透的蓝色大眼睛毫无内容的看着站在它面前的夏冰洋。

  夏冰洋是怕猫的,家里那只蛋黄他都不喜欢接近,但是现在离这只素不相识的布偶猫很近,也在看着布偶猫。他和布偶猫对视着,谁都看的到对方,但谁都没有把对方放进眼里。夏冰洋看着它,只是找个地方寄托自己若有所思的目光而已。

  此时距离卲童失踪,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姚紫晨报案的时间太迟了,她在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寻求商场工作人员的帮助,在工作人员帮其广播了四十多分钟后才想起去商场保安室查看录像。确认自己的儿子被陌生男人带走,她才想起报警,接警的派出所民警虽没有怠工,但也按照冗长的流程办事,等到派出所民警赶到商场展开搜查时,早已错过了最佳搜查时间。

  “怎么不早点报案?孩子失踪一个小时,搜查范围就得扩大一百公里。现在已经失踪了将近三个小时,孩子或许都不在蔚宁了。”

  这是派出所民警对姚紫晨说的话,姚紫晨后来转述给夏冰洋,并痛哭流涕地向夏冰洋求证这位民警所言的真假。

  夏冰洋无言以对,指了两个人把姚紫晨送回家休息。

  现在姚紫晨家里全是警察,从商场撤退的警察退守在姚紫晨家里,在每一间卧室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人人都在忙碌,但没人说话,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姚紫晨的抽泣声。

  夏冰洋看着猫,那猫也静止不动地看着他,直到猫挑衅似的猛地把柔软的尾巴左右摆了一遭,夏冰洋的眼神才微微一动,往后退了一步。

  把目光从猫身上移开,他才看到猫架旁边的的书架上摆着几本姚紫晨的书,都是还没拆封,表面上包裹着一层透明塑料纸的《亲爱的梧桐树》。

  这本书名气很大,大到迄今为止已经上映了两部这本小说改编的电影,和好几场全国范围内巡回演出的舞台剧。因为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所以夏冰洋只是听说过这本书,从没看过。

  他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撕掉表面上那层保护薄膜,翻开,看到扉页的序,序是姚紫晨自己写的,序的第二页是一张印在纸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亲爱的梧桐树’这本漫画的画稿原型,一本画本,浅蓝色的封皮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亲爱的梧桐树’,或许是因为年月已久的原因,‘梧桐’两个字有些模糊,尤其是‘梧’字,像是被不慎擦掉了,但不影响辨识。

  夏冰洋翻过序,第一页就是这本漫画的主人公,以卲童为原型的漫画人物‘桐桐’,书上的卲童是个清秀且瘦弱的孩子,他躲在洞穴般的黑暗里,孤独又悲伤——

  房门忽然被推开,邵云峰和任尔东大步走进来,姚紫晨看到丈夫,眼泪瞬间决堤,痛哭着扑进丈夫怀里。任尔东匆匆瞥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夫妻俩,从他们身边走过,站在夏冰洋身边,低声道:“找到那辆出租车了。”

  夏冰洋往后翻了一页:“嗯。”

  任尔东道:“带走卲童的那辆出租车在两天前就被偷了,车主在派出所备过案,瘸子开着那辆车带卲童离开商场后就一直往南开,开到火车站往北一公里的地方,出了城,车停在轨道边,人不见了。车里没有指纹、毛发、体|液,这些可以验证凶手身份的东西。倒是在后座找到了卲童的几根头发。”

  夏冰洋沉着脸,垂眼看着手中的漫画,与其说是在看,不如说是在瞪,语气阴恻恻道:“确定是个瘸子?”

  任尔东‘啧’了一声:“我的指挥官,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没错,确定是个瘸子,而且是个瘸了左腿,转弯的时候像上了发条的圆规的瘸子。”

  夏冰洋把书放回书架上,刚转过身,就见邵云峰冲到了他面前,距离近掉可以啃掉他的鼻子,朝他质问道:“我的儿子呢?”

  夏冰洋漠然地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瞥了一眼一旁干站着的任尔东。

  任尔东挤进夏冰洋和邵云峰之间,把邵云峰往后推:“你冷静一点啊邵总,我们正在全力帮你找孩子,这种时候你得配合我们——”

  “那就去找啊,你们挤在我家里干什么!掳走童童的混蛋会把童童藏在我家里吗?!”

  忙碌着的警员们对受害者家属把怨气和怒气发泄在警察身上的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忙着自己的活儿,只是分给了邵云峰一个眼神而已,并没有停下。

  郎西西抱着电脑从卧室里出来,走到客厅对邵云峰伸出手:“邵先生,您的手机。”

  “干什么?”

  郎西西看了眼夏冰洋:“嫌疑人可能会给你打电话,我们要监|听你的手机。”

  “监|听我的手机?你们知道我每天都和什么人通电话,都在电话里说些什么吗?你们知道我的手机里有多少——”

  夏冰洋没有听下去,箭步走过去以专业行偷的手法掏出了邵云峰放在西装外套内侧口袋里的手机,转手递给了郎西西。

  “你!”

  被轻视和冒犯的怒气使邵云峰朝夏冰洋逼近,但被夏冰洋转头一个眼神瞪在原地。

  夏冰洋冷冷道:“不想找儿子了是吗?你现在就去警局撤案,我们立刻收队。”

  姚紫晨跑过来拉住丈夫,对夏冰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夏警官对不起,我丈夫不是这个意思,他太着急了,实在对不起。”

  愠怒的邵云峰被妻子拽回沙发上坐下。

  郎西西跪坐在地板上,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十指如飞敲着键盘,忙碌了一会儿,抬起头对一直盯着她的夏冰洋点了点头:“好了。”

  话音刚落,茶几上的话机响起刚才郎西西的预设的铃声,叮铃铃的铃声像是战鼓似的响的急促又猛烈。周围所有人都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客厅。

  郎西西扫了一眼来电号码,迅速做出判断,看着夏冰洋说:“02开头,是公用电话亭!”

  相比其他的人一脸紧张,夏冰洋淡然许多,他用脚勾过去一张椅子坐下,先抬起手掌往下一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姚紫晨说:“你接。”

  电话铃还在响,郎西西一手悬在键盘上,一手握着鼠标,给夏冰洋一个准备就绪的眼神。

  姚紫晨像是被谁推了一把,跪坐在地板上,一脸苍白地拿起话筒,已经哭哑的嗓音颤抖着:“喂?”

  夏冰洋盯着那台话机,好像盯着嫌疑人般阴冷。

  片刻静谧后,一道冷峻的男声从郎西西的电脑中传出来。

  “卲童的妈妈?”

  男人问。

  姚紫晨全身不停的颤抖,但声调还算平稳:“是,是的。您是谁?”

  男人冷笑了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身边都是警察。”

  姚紫晨无助地去看夏冰洋,夏冰洋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我没有报警,我们私了好吗?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把我的孩子——”

  男人生硬地打断她:“我要钱。”

  姚紫晨急切道:“没问题,你要多少?我现在就给你打过去。”

  “闭嘴听我说!”

  男人勃然喝骂道。

  姚紫晨被骂的脸上血色褪尽,虚弱地像是纸糊的纸人:“对不起,我,我,我——”

  夏冰洋一脸阴沉地听着。

  男人道:“我要那颗粉钻。”

  夏冰洋眉头一皱,抬眼去看姚紫晨和邵云峰。

  姚紫晨和邵云峰都很惊诧,姚紫晨望着丈夫的眼神充满了乞求,像在等待丈夫的许可,但邵云峰只顾着吃惊,没有给妻子回应。

  男人冷笑道:“拿粉钻换你们的儿子,干不干?你们没有时间商量,现在就给我答复,生意不成,我就撕票。”

  姚紫晨哭道:“不要不要!我们同意,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别跟我玩心眼儿,我拿到钻石要先鉴定才决定还你一个活人还是一具尸体。明天晚上九点,诺亚世纪广场,等我电话。”

  ‘嘟’地一声,通话结束。

  郎西西道:“高埔路156号。”

  任尔东不需要夏冰洋下命令,立刻带着几个人走了。

  夏冰洋看着掩面抽泣的姚紫晨和一脸失神的邵云峰:“粉钻?”

  邵云峰眼神乱飘,白着脸道:“两个月前,我在拍卖会上买了一颗粉钻。”

  “市价多少?”

  “一,一千八百万。”

  一千八百万对夏冰洋这种普通工薪阶层的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想必对邵云峰来说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那颗粉钻现在在哪儿?”

  “我放在银行了,在银行保险柜里。”

  夏冰洋盯着他:“现在绑匪要求你拿这颗钻石换你儿子,你换不换?”

  邵云峰像是被逼急了:“你们就不管管吗?!如果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那我们报警还有什么用!”

  姚紫晨拽他的手臂,试图制止他的无礼。

  夏冰洋毫不在意地冷然一笑:“邵总放心,我们警察不是饱食终日的窝囊废,我们当然会对绑匪采取措施,绑匪约在明晚交易,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我们需要你的那颗钻石把他引出来。”

  “那你能保证钻石和孩子都能回来吗?”

  邵云峰充满希望的看着他。

  很可惜,夏冰洋不能给他任何口头保证,只肃然道:“我们会尽力。”

  他不再逗留,雷厉风行地往门口走去:“小陈和小汪留下,其他人收队!”

  从姚紫晨家离开是晚上十二点多,子夜时分的蔚宁灯火像一条条长龙似的铺满一条条街道。夏冰洋驾车朝诺亚世纪广场驶去,沉默地开车,除了偶尔接属下的电话,基本无话。

  郎西西在副驾驶坐着,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还在检索一切可能检索到的信息:“夏队,我把邵云峰买钻石的那场拍卖会和主办方的人员名单调出来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夏冰洋看着前方,微微拧着眉,神色与其说是疲倦,倒不如说是烦躁,对目前一筹莫展的困境的烦躁。

  “没用,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有太多条渠道被人知道。像邵云峰这种有钱人,也有的是穷鬼盯着。”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是郎西西还是没有放弃在名单里排查,嘴里应了一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这不是回局里的路。”

  “去诺亚世纪广场。”

  诺亚世纪广场很大,占地面积十万平方米,以广场中心巨大的喷泉广场为中心,像四周辐射多个休闲娱乐功能不一的小广场。夏冰洋驾车行驶在诺亚广场边缘,隔着老远也能看到中心位置窜天而起的水珠,以及彩色的射灯。

  沿着广场边缘的公路大约转了半圈,夏冰洋把车停在路边,落下车窗,看着一排石雕掩映中,远处的音乐广场的表演台,表演台顶部开着一排灯,灯光照亮了大半个广场,十几个工人打扮的男人正在检修搭建表演台。

  夏冰洋把手伸出窗外,拦着夜晚的凉风,看着那边忙碌的工人,问:“他们在干什么?”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打开车门出去了。郎西西也下车跟在他身边。

  夏冰洋走进广场,步行了几百米,到了恍如白昼的音乐广场表演台,和一个工人交谈起来。

  郎西西站在一边,没有过去,无聊地向四周张望。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夏冰洋已经离开了表演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灯光教暗处,朝东边看着。

  郎西西走到他身边:“怎么了夏队?”

  夏冰洋看着那个方向,眉宇间有一抹藏不住的沉郁:“明天晚上这里要举办音乐节,人流至少上千,绑匪肯定会利用音乐广场庞大的人群趁乱取走他想要的筹码。”

  说着,他唇角一弯,苦笑了一声:“不好干啊。”

  郎西西看着他,以为会在他明锐犀利的双眼中看到忧虑,但是却没有,夏冰洋藏在眼睛里的不是忧虑,而是一抹寂寥。

  他眺望着的地方是棋江大桥,棋江大桥地势高,即使有高楼大厦的遮挡也可看到全貌。夜晚的棋江大桥坠满灯火,像一条横跨城市两岸的银带。

  夏冰洋看着那里,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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