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_升官发财在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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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二十四章

  柳七精神恍惚地杵了许久,伸出一手来,颤颤巍巍地往后摸索一阵。

  当手碰到冰凉的椅背后,他才慢吞吞地挪动身子,无比僵硬地坐了下来。

  他面上还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灌了一大口茶,才算是缓了这口气。

  但心里的震撼,却久久消散不去。

  他记得清清楚楚,距陆辞凭连中三元而金榜登科、打马游街、名扬天下的那日,明明只过了一年出头。

  到目前为止,一甲内比陆辞低上一两班、包括榜眼蔡齐、探花萧贯,以及三班的柳七自己等其他人,月余前才通过了一年一考,离三年任满,都还隔了近半的距离。

  天底下大小官员,不都是这么按部就班来的?

  纵使辛苦漫长,但有这实打实的进士出身,便注定前路璀璨。

  即使不与底下人比,似柳七这些有幸直接得了官职任命的前四甲,只消看一眼第五甲不但需等吏部诠试通过,还要等何处有了空缺才可跻身的窘迫,就由衷地感到庆幸了。

  而对那两百多名落入五甲、同进士出身的士人们而言,他们又比三试之后还是榜上无名、需黯然还乡的那数万人,要好得太多。

  谁又知晓,会有陆摅羽这么个得天独厚的狡童,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叫他们这些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地忙乎公务的同年只剩望尘莫及,满心郁卒的份了。

  柳七刚满怀艳羡地大笔一挥,写上一首贺词,但信口还没封上,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也不对。

  真算起来,陆辞所经历的,根本不是什么天时地利。

  倒恰恰相反:场场皆是不折不扣的天灾人祸。

  不过陆辞是个极能耐的,不论是突如其来的左藏库大火,还是肆虐四野的夏蝗之灾,只要撞到他手里,都是迎刃而解。

  在一干损失惨重的官吏中,唯独陆辞化险为夷,这要还不能脱颖而出的话,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若他只是独善其身,或许还会授人把柄,然他但凡有些余力,都会去拉上周边人一把,在事发之前,还曾奋力递上奏疏。

  无奈人微言轻,所提的话语,并未收到足够的重视。

  更可惜的是,这份见微知著的能耐,和能言直谏的魄力,却很容易被别人忽视了。

  怕是只单单看到在其他人累死累活还得挨骂时,陆辞一身清爽干净,就能得诸多赏赐。

  得亏陛下对他历来欣赏有加,屡屡破擢升,现他争气地立下这明晃晃的功绩,正合了陛下宠爱他的心意,才叫这份才干未被就此埋没。

  柳七这么一想,起初的羡慕和惊诧就彻底淡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对此时孤军奋战在京师之中、得无数人嫉恨的陆辞的怜爱来……

  心态有了变化后,柳七再瞅自己刚刚草草书就的贺词,就是一千一万个不顺眼了。

  ——外人误解小饕餮,不知其中艰难,也就罢了。

  他为人挚友,岂能写这种官面废话,锦绣文章,伤了小饕餮的心呢?

  柳七素来感性,易痴易狂,现有感而发,自是当机立断,将那墨痕已干了大半的贺词揉成废纸一团,旋即就着内心涌现的无限柔情,将思念和祝福化作纸上的优美词句……

  陆辞自是无从得知,放荡不羁好写词的柳七郎,已隔空怜爱了他一把。

  他被任命为太子左谕德,已有好些天,却直到此时,才真正见到了太子赵祯的庐山真面目。

  在修建佛寺宫观上就极其铺张浪费的赵恒,并未亏待自己膝下仅存的这么一根宝贝独苗,至少在东宫的修缮上,极尽奢华精致。

  当陆辞切身置身于这美轮美奂的殿所中,也忍不住感叹其每处细节无不精巧美好,金碧辉煌。

  而坐在象征太子的宝座上的赵祯,则是显而易见的闷闷不乐。

  他的唇平平地抿着,眼睑往下耷拉了些许,平庸的眉目间还带着稚气,只被死气沉沉的肃穆所压盖,仅能给人年少老成、不苟言笑的印象了。

  陆辞忽然意识到,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同自己在汾州认识的那位聪颖好学活泼好动的小狸奴,还要小上两岁的。

  侍人向附耳去的赵祯小声说明了陆辞身份后,赵祯轻轻地点了点头,抬眼看向陆辞,原很是忧郁的眼底倏然一亮。

  陆辞此时已行完礼,对上他打量的目光时,不由温柔地回了一笑。

  赵祯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他愣了许久后,忽醒过神来,不自在地轻咳了咳,竭力保持一本正经的模样,正色问道:“陆左谕德?”

  他身形清瘦,却不是漫山漫野跑、炼出一身扎实腱子肉的小狸奴的那种精瘦,而是匮乏活力的虚弱。

  裹了一领宽松红袍,背脊微微躬起,肩膀也耸着,圆润的双手搭在扶手上,肤色因常年不见日晒,而很是白皙。

  任谁一眼看去,都能认出,赵祯便是那种极典型的,从小锦衣玉食的富贵子弟。

  陆辞含笑颔首,再次拱手一礼:“正是。见过太子殿下。”

  赵祯身边簇拥的官员虽多,却都是年纪大,面容古板的老者,是需要他尊敬守礼,谨慎言行的。

  现头回见到个只比他大上那么一些,面上还总带着叫人赏心悦目的笑的,就忍不住有些高兴。

  然而身边还那么多人盯着,他平时也端习惯了稳重的架子,于是即便内心欢喜,面上也不怎么显露。

  赵祯捏了捏自己掌心,最后仅是矜持地颔首,再正正经经地从座椅上起身,走下台阶来,冲陆辞小执一礼,一举一动都在礼仪上堪称无可挑剔:“如此,就劳请谕德了。”

  左谕德的职务,主要是与右谕德轮流进宫为太子讲经史,或与左右太子庶子同供故事。

  但不知是巧合,还是皇帝和宰辅的有意为之,现仅有陆辞这一位左谕德,右谕德和左右庶子之位,都是空置着的。

  这便意味着无人轮换,陆辞除休沐日外,都得天天进宫,为这位小太子讲经说史了。

  等太子与这位左谕德坐到太子宫的讲堂里,内侍已将陆辞需讲的《尚书》给备好,放在案桌之上。

  陆辞眼皮一跳。

  讲解《尚书》,对不久前才为应付科举、而把其中内容逐字逐句地细读的他而言,当然不算难事。

  但在他看来,《尚书》采用的语言,大多连成人都感到古奥难读,迂涩难懂,又怎么适合给赵祯这么个虚岁不过十岁的少年郎?

  不知陆辞的小小纠结,赵祯悄悄地怀着难得的隐秘期待,已一丝不苟地坐好了,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陆辞纵同情小东宫,也不可能不知天高地厚地对教材的选取指手画脚,多加置喙,而在心里暗叹一声,将书摊开,不疾不徐地开始了。

  好在他所讲解的内容,同日的上午,就已由太傅他们传授过一遍。

  他所负责的,应只是查漏补缺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看着寡言少笑、身份尊贵的太子,全程都听得无比认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态,还不时客客气气地提出几个问题。

  而他所问的,陆辞也分辨得出,句句言之有物,非是随口乱说。

  ——不愧是用全国最强师资力量,教育出的最为精英的儿童啊。

  陆辞心里感慨万千,在回答赵祯问题时,自是极其认真尽心。

  考虑到对方尚幼的年纪,他切入问题、讲解答案的方式,自然与过去跟友人们探讨时有所不同,而采取了类似于他编写那几本教辅书时的模式。

  致力于深入浅出,又不失风趣。

  这么一来,就既能被所赵祯吸收理解,还能保持对方继续听讲的兴趣了。

  陆辞的这份用心,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

  尤其赵祯平日已习惯了接受比原文还来得艰涩复杂的答案、懵懂半知的,现尽能听明白,不禁很是惊喜。

  一人讲得用心,一人听得认真,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得飞快。

  当内侍小心进来,提醒二人已到了宫中落匙、陆辞出宫、太子用膳的晚膳时辰时,赵祯还大吃一惊:“当真这么晚了?”

  内侍也没想到,这位头日进宫任职的左谕德,会与太子殿下如此投缘,连讲解如此枯燥深奥的《尚书》,都能叫殿下沉浸其中,直到忘了时辰的地步。

  面对赵祯的疑问,他纵无奈,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陆辞倒是一直留意了时辰,确保自己讲学进度的。

  他莞尔一笑,起身行礼道:“那臣便先行告退,不打扰殿下用膳了。”

  赵祯心里很是失望,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挽留。

  然而他并非任性孩童,且清楚宫中规矩,不愿给陆辞添麻烦,便抿着唇,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罢。”

  看着赵祯这明明无比失望、却还勉强忍着的,叫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也鼓了起来的可怜模样,陆辞便在心里忍笑:“如此,臣明日再来。”

  赵祯并不言语,只用目光追寻着陆辞的身影,直到那穿着朱色官服的修长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陆辞顺利完成一天的工作,又确定赵祯是个体贴人的好学孩童后,心情很是不错。

  他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骑上马后,就在天黑透前,赶回了自己家中。

  进门前,他还顺便瞄了眼晏殊家门,发觉对方还未回来。

  ——也是个大忙人啊。

  陆辞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又用了丰盛的晚膳,再去到刚收拾干净的书房时,他也不急着备课,而是饶有兴致地写起信来。

  写完后,他着人明日拿去邮递处寄了。

  随信一起的,则是《左氏春秋》。

  ——既然出身高贵的皇太子都这么努力,那比他还大两岁的狄青,更不能太过怠惰,而该加把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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