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第一百四十二章_升官发财在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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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待樊楼中人酒过三巡,面上微醺时,晏殊揪了个柳朱二人往窗外看的空当,忽地附耳过去,小声提醒陆辞:“你为东宫官,不宜多涉酒肆燕赏,否则易为御史所弹。”

  陆辞颔首:“此为特例,日后便能免则免吧。”

  尽管臣僚到燕馆歌楼中交游纵饮,已得到官家的默许,但流连烟花歌舞地,终归不是光彩事。

  这点从其他士人或官僚在酒楼歌馆等地聚饮时,鲜少留下诗篇,就可见一斑。

  陆辞身为东宫臣僚,更受礼法约束,需尊谨厚操守,不得轻妄。

  晏殊见陆辞心中有数,才点了点头,又宽抚道:“不过凡外官除任馆职,都将大宴同僚,以示庆贺。因他们二人同僚皆不在京中,由你代为备办酒宴,叙同年之谊,真要说起,也摘不出错处来。”

  若御史台对此不依不饶,他作为赴宴人之一,也好开口替狡童辩驳一二。

  陆辞明了晏殊的未言之意,不禁莞尔一笑,也不推辞,而是领了这情地举起杯盏,在对方的杯沿上轻轻一碰:“有劳晏兄费心了。”

  晏殊会心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二人眼底波光流转,遂默契举盏,优雅对饮一杯。

  这一幕恰恰就被刚将目光从那些花枝招展的歌妓身上移回,想取酒壶再添上一杯的柳七给看了个正着。

  两人如此心有灵犀,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柳七颇感牙酸地吸了口气,恨恨地想起小饕餮不久前还特意将自己说得可怜巴巴,哄得他热血上涌,使劲儿念书的可恶……

  陆辞假装没看到柳七身上不断冒出的怨念黑气,笑着打趣起还专注看着窗外的朱说来:“究竟是哪位不可多得的佳丽,引得朱弟都动了凡心?”

  朱说如梦初醒,如被开水烫到一般飞速离开了窗口,赶紧辩解道:“方才我所看的,非是歌女。”

  陆辞挑了挑眉,晏殊心领神会地一笑。

  柳七则是一脸‘旁观者清’地睨了近乎慌乱的朱说一眼。

  在柳七看来,哪怕朱说是真被歌妓美貌吸引,只需要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小饕餮就拿人没辙,顶多一笑而过。

  反倒是朱说表现得越扭捏越羞窘,就越会被狡童追着不住调侃,直到面红耳赤才放过。

  陆辞果然露出一脸颇感兴趣的神情,不怀好意地追问道:“那朱弟究竟在看什么?”

  朱说蹙着眉,却无半点三人料想中的心虚,而是支吾一阵后,终将事实说了出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街对面那间茶坊里的小娘子们,一直在盯着陆兄瞧。”

  他因背对着窗口的方向,之前就觉得有如芒刺在背,不免多留意几眼,就看出端倪来了。

  闻言,晏殊与柳七倏然来了精神。

  他们忍住了前去床边一探究竟的冲动,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面上不知何时已挂上了一般无二的坏笑,定定地看着陆辞。

  却见被友人们看热闹的陆辞已然起身,不疾不徐地行至窗边,淡定自若地将束在两侧的珠帘解下。

  在绚丽灯光中端的是流光溢金的珠幔,一下就挡住了那头灼热的视线。

  柳七仿佛都能听到,那头隐约传来的娇娘喟叹。

  “朱弟定是酒劲上头,不慎看错了。”陆辞笑吟吟地看向柳晏二人:“对吧?”

  谁不知陆辞自回京来、就倍受冰人和待嫁小娘子的轮番热情滋扰后,已对此极其敬谢不敏?

  柳七不自觉地看了眼晏殊,想着这人会否坦坦荡荡地承认,他们的确想看看小饕餮的笑话这点。

  然而晏殊却极明智地笑了笑,睁眼说瞎话道:“朱弟方才贪杯,的确醉了,定是眼花了去。”

  柳七嘴角一歪。

  果然不该高看了这人。

  朱说先是半信半疑,听到晏殊的说辞后,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了然,就安之若素地坐下,默默将酒盏推开,换成早前叫好的醒酒汤了。

  阻隔了娇娘的视线后,陆辞重归自在,再与几位友人酌饮时,就主动提起馆阁中事:“我虽任馆职时间不长,倒也识得几位人品正直,值得结交的,待你们正式入选后,我再将他们引荐于你们。”

  不等柳七与朱说谢过,陆辞话锋一转,直指柳七:“馆阁职务与知县相比,役事要清闲许多,因而同舍常有闲暇相聚,赋诗唱酬。然聚食饮酒看似小事,引发问题却不在少数,开支为一项,有损风闻为一项,赋伤德操为一项,酒劲上头易以言辞结怨为一项……尤其是柳兄你,务必谨慎为之,届时如鱼得水,结果落得遭人弹劾怨恨的地步,却还不知为何了。”

  清贵的馆阁之地,经陆辞一说,倒成了暗藏机锋的凶险处了。

  柳七哭笑不得道:“如今我一举一动,皆在摅羽眼皮底下,哪儿还有出的行径?”

  话虽如此,柳七明显感觉出,自己那点早上还因试题过于简单,而渐渐发飘的心,已因此沉静不少。

  朱说若有所思,半晌问道:“那些个宴饮之邀,难道是非去不可的么?”

  陆辞笑着摇摇头:“因人而异,我便极少应酬。”

  朱说这下就彻底放心了。

  晏殊安静旁听,这会儿忍不住插话道:“馆阁中不乏醉心学识的饱学士人,若能与之交往,定会获益匪浅。不必全视作洪水猛兽,若是邀你们前往其宅邸去品赏古籍名画,大可赴约去,只那些个流连花阵酒池之辈,就大可不必理会了。”

  一度为‘流连花阵酒池之辈’的柳七:“……”

  陆辞笑道:“不错。家中就储有不少珍稀藏书,正是为作此用途的。待你们入职后,遇上意气投合的同僚,不妨邀至家中来,好让我也见上一面。”

  因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让还沉浸在他所描绘的馆阁环境的柳朱二人还未察觉到什么,却让晏殊给敏锐地捕捉到了。

  晏殊微微一愣,不由认认真真地看了柳朱他们一眼,重新评估了一番这两人在陆辞心中占据的份量。

  按着陆辞方才话里的意思,收留两位友人在家中住下,还不是暂时的事,而是要作长久的打算了?

  不然关系再好,又岂会愿意拿出自家宅邸,慷慨地作几人结交新友的集会地不说,还理所当然地将那些个难得一见的古籍与人共享。

  不然对多数家境不甚宽裕的官员而言,要想招待宾客,就因住宅条件有限,器皿不全,而不得不前往酒肆去,使风闻有损,频遭弹劾。

  因陆晏二人明日并非休沐,不但有职事在身,还需前去朝会,四人并未通宵畅饮,而是兴致尽后,就相携打道回府了。

  陆辞尚且一无所知的是,从今日起,他屋里最能邀动清高士人前来雅集的富藏,就不再是他曾以为的古籍,而是他纯属一时兴起,画着玩儿后赠予太子赏玩的画作了。

  当早朝后,难得遇到感兴趣的东西,一时高兴就研究了大半宿,这会儿眼底还是青黑的赵恒,就迫不及待地将寇准传来,让他通过中书省给陆辞下道任命。

  寇准起初还以为是陆辞意欲治水的事,已意外叫太子知晓,才有了官家这场问询。

  他正要回答已安排好时,听得‘绘制画作’几字,就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画作,哪门子的画作?

  “寇相竟也不知么?”

  赵恒兴致勃勃地一挥手,早已等候在旁的林内臣就亲自将书案上的《汴京万华图》取了来,再由官家亲手铺陈开,展示给一头雾水的寇相看。

  寇准:“……”

  啥玩意儿?

  赵恒见连见多识广如寇准都好似看呆了,语气中顿时颇有几分慧眼识珠的得意:“你且瞧瞧这份巧思,这份画技,若不让他将罗城景致尽数收纳,绘入图中储藏,岂不过于暴殄天物了?”

  寇准眼皮狂跳,只觉官家儿戏得很是可气。

  陆辞那往好听里说还称得上未雨绸缪的治水建议,与这相比,都显得太过明智了。

  寇准委婉表示反对:“馆中不乏善绘者,陛下可择人用之。”

  闲暇时作画,尚可陶冶情操,但哪儿有将一御口任命的太子左谕德派去绘汴京图的道理?

  简直荒谬得很!

  赵恒却想也不想地就否决了:“既有摅羽,何必退而求其次?”

  找别人不是画不出来,但还能是他想要的这个新鲜样吗?

  寇准忍不住再劝几句,官家非但没改主意,反倒对他不耐烦起来了。

  对这又恢复了随心所欲姿态的皇帝,他是既气又无奈,索性也不劝了,将陆辞已有了治水职责在身之事和盘托出。

  赵恒头个反应,便是疑惑不解。

  陆辞明明已是前途无量的东宫属官,怎就有非要往治水这等脏活累活上去凑的毛病?

  寇准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官家可还记得夏蝗与荣王府大火?”

  赵恒安静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再巧不过的安排了:“如此甚好。入冬后天寒地冻,干土冻裂,不宜治水,他不得先勘察么?勘察的时候,顺道将画给画了。”

  寇准无奈应下。

  只在交代陆辞时,他语气就再好不到哪儿去了:“你倒是个眼里有活的,没事也能找出事做。”

  陆辞莫名其妙地听寇准发了几句火,紧接着就被新添的写生任务给砸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寇准气冲冲地走了。

  不知为何,浮现在陆辞脑海中的头个念头却是——

  继木龟司南后,官家恐怕是抢小太子的玩具抢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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