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0 章 第三百六十章_E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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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0 章 第三百六十章

  [欧巴]

  时值除夕,禹国各地都落过了雪,唯独一处春暖花开,没有半分寒意。

  百里谷·桃花林,疏影横斜的桃枝相缠,香风拂过,落英缤纷、美不胜收,一曲小溪从桃林间穿过,潺潺动听。

  粉桃掩映之下,光影斑驳地碎在了林中亭上。在这四季如春的百里谷内,亭下竟有一束清雪,

  仔细一看,那并非雪,而是一匹白发。

  有白发的不是老妪,是一名貌似二十左右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米金色的旗袍,手腕上戴着一只白玉镯,雪花棉的镯子,和她那头如雪的白发照相呼应。

  让人惊艳的不是少女的容貌,而是她身上恬淡的气质,一级牧师的气质绝尘脱俗,令天地间的温柔缱绻都聚集在了她的身边。

  这是百里谷的圣女。

  到了一级上阶,气质不是虚无的赞美,已有了实形,就连亭旁的桃枝都微微颤动着,渴望吸取她的气息。

  光生万物,生命女神哺育着万物,高等级的牧师总能让任何生物都心生亲近。更别提,此时圣女的脸上还展露着微笑,这笑容令周围的生命元素几倍提升,逐渐吸引来了鸟兽虫鱼。

  桃树上停着鸣叫的鸟儿、立着懵懂的松鼠,几只蝴蝶杉杉落于枝头,翅膀舒展之际,和摇曳的桃花融为一体,成了活跃的花瓣。穿过亭旁的桃花溪中,锦鲤浮出水面,推挤在了一侧,仰望亭中的圣女。

  她在串珠。

  那只凝脂般的柔荑在盒中挑挑拣拣,找出了最小的蓝色玛瑙,指尖银光一闪,玛瑙中央便穿出了一个孔洞,她用线从中穿过,成了一条迷你项链。

  亭中石桌上摆满了各类小宝石和手工工具,在圣女面前,还有一尊羊脂玉刻的娃娃。

  那娃娃细致非常,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小马甲,滚边沾了白色的兔毛,每一根手指头都弯曲有度,连指甲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将那串小小的项链套在了娃娃颈上,戴好之后双手举起,对着裹满桃花香的阳光打量。

  精致剔透的娃娃,精致剔透的项链。

  圣女弯了弯眸,四周的生命元素骤然浓郁了数倍,半片桃林欣喜地沙沙摇曳。

  她将娃娃收回了怀里,用食指指腹摸了摸娃娃的脸蛋。

  “今天配什么戒指好呢。”圣女回身,将桌上另外的几个匣子打开。

  匣子一开,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迷你首饰,每一件都是圣女偷偷利用休息时间打磨出来的,为此,花费了六年。

  桃林远处,看着拿出戒指在娃娃身上比划的圣女,为首的老人皱了皱眉,低声道,“这么多年了,还在想着那个小姑娘。”

  “觅茶的修行一向很顺利,可最近半年没有丝毫长进。”老人身后,穿着翠绿长裙的女子漂浮在半空,低叹一声,“恐怕沈芙嘉成了她的心结。”

  “当年既已拿了冠军,那个丫头尽管来就是,老夫还能耍赖不成?她自己不愿再见觅茶,觅茶还想着她有什么用?我去说说她,难不成一辈子都要如此度日!”谷岳铭正要上前,一抹红影抢先了他一步,“还是我去。”

  妖魁穿着宽松的花袍、披着一头红色的长发,每走一步路带起的风都将他的衣摆和头发扶起,呈一抹飘逸的红影朝着亭子靠近。

  等宓茶找到配项链的戒指后,她回身吓了一跳,身后突然多出了个人。

  “三爷爷!”她立马把娃娃收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收其他的工具。

  妖魁噙着笑,由着她动作,等她全部收拾好之后,才坐到了宓茶对面。

  “三爷爷,你怎么来了?”宓茶问。

  “我来看看你。”妖魁望着她,那对竖瞳在面对族人时,变得不再可怖,“今晚就是除夕宴,初三就要搬迁,你都收拾好了么?”

  百里族本想在过年前就搬,可两位长老占卜后发现近一个月的日子都有凶险,唯有初三是个黄道吉日,众人便将搬谷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三午后,阳光最旺盛之时。

  “都收拾好了。”宓茶点头,目光微移,落在了放了娃娃的储物戒上。

  要过新年了,她给嘉嘉准备了新的装饰。

  那条项链很适合她。

  刚微微扬起唇角,脸上便是一凉。

  妖冶的男人倾身,用手扶正了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冲她微笑。

  如此温情的笑容配上那妖魅的容貌,令宓茶不觉一晃,妖魁凝望着她,轻声道,“十年了,还想她?”

  宓茶脸上的笑容立刻暗了下去。

  她敛眸盯着手上的戒指,徐徐低语道,“大家都很好,可没有人能代替她……”

  “三爷爷也不行么?”

  宓茶沉默着,没有回答。

  妖魁失望地叹了口气,坐回了位置上。他抬起广袖半遮了脸,幽怨地嗔了宓茶一眼,“薄情郎,人家还收着你的聘礼呢。”

  “聘礼?”宓茶疑惑地眨眼,“那是什么?”

  妖魁笑叹一声,果然不记得了。小时候过家家,宓茶送给他了叶子,说是长大后要娶他。

  孩子越来越大,他们这些老人就像是种皮,等里面的小种子吸收完种皮里的养分后,便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张望着外面的世界,再也不会回头。

  “小混蛋。”妖魁起身,用食指点了点宓茶的额头,“你薄情,我不薄情,佳节之日献舞一曲,往后你可不能再想着别人了。”

  宓茶惊讶道,“三爷爷你还会跳舞?”

  妖魁哼笑了一声,“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天天哭,非要我给你跳才不哭,你哭起来不分白天晚上,把我的皱纹都给跳出来了。”

  “我完全不记得了。”

  妖魁哈哈大笑,“记得才怪。”

  虽然不记得,但宓茶觉得三爷爷说的是真的。整个百里谷,他最花枝招展,那花袍和头发甩起来一定很好看,小孩子都喜欢鲜艳的东西。

  她端正坐好,准备欣赏妖魁的舞。

  那艳红的广袖一甩,他半侧了身,长发落肩,娇娇地回了半分妖娆颜色。

  还没有开始,宓茶已经鼓起了掌,三爷爷实在是太好看了。

  远处的大长老拧着眉看向那边,“他要干什么?”

  云棠移开了目光,一个老头子蹦来蹦去地跳,实在是伤她的眼睛。

  大长老很快就看到妖魁在干什么了。

  他走了半圈的圆场,广袖甩出了红霞似的醉光,眉间带着两分做作的忧愁,一边走一边清唱,逗得宓茶咯咯直笑。

  甩袖飘衣,四周的桃花被扬起来,飘飘忽忽地飞起、零零散散地落下,最后伴着妖魁软着腰坐在了宓茶的腿上,他与桃花一同揽着宓茶的脖子,偏着头望着她,捏着不入流的戏腔唱着:“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为老不尊!”谷岳铭当即怒喝。他一甩袖子,看不下去妖魁不正经的模样,转身走了。

  亲爷爷被气走了,祖孙两个玩得更开心了。

  宓茶拍着手当拍子,配合起妖魁一起小声地哼唱。

  她好久没有唱歌了,上一次唱还是慕一颜和陆鸳都在的时候,转眼已快四年。

  女角儿的葬花吟被妖魁哼唱出来毫无违和,他天天穿着花色袍子,本身就像朵大花。

  一曲哼毕,妖魁停了下来,那抹红袖从他身前落下,像是落了一片红绸,露出了绸后的美人。

  他站在原地,看着宓茶为他喝彩鼓掌,眸中亦划过了两分淡淡的笑意。

  “圣女!”亭外跑来了人,专门服侍圣女的牧师走了过来,对宓茶和妖魁倾了倾身,接着汇报道,“严小姐带着家人来了,已经到了院子里。”

  “严煦?”听到这话宓茶立刻起了身,喜出望外道,“她怎么突然来了?”

  她急着去见严煦,对着妖魁歉意地笑了笑,“三爷爷,我先去见见严煦,晚上的除夕宴见!”

  “去吧。”妖魁冲她勾唇,“别弄脏了衣裳。”

  宓茶很不愿意穿束手束脚的旗袍,也就是为了今晚的除夕大宴才勉强穿上一回。

  她穿着旗袍跑回了院子里,一眼就看见在庭院等候的严煦一家。

  “严煦!”宓茶挥着手高兴地叫她,跑近之后,对着严煦身旁的两人点头致意,打招呼道,“严阿姨、清清。”

  严妈妈冲着宓茶笑了笑,上前一步,靠近了她,“小茶,来,这是阿姨给的红包。”

  宓茶连连摆手,“阿姨,我都多大了,哪能再拿红包呢。”

  “没结婚就是要给的。”严妈妈不由分说地将红包塞进她手里,“没有多少,就是讨个彩头。”

  严煦一家如今已不再为钱发愁,宓茶遂不多推辞,笑着收了下来,对严妈妈道,“那我不客气了,谢谢您!”

  收完了礼,她望向了严煦,严煦亦望着她,“百里夫人在么?”

  “妈妈在前面帮忙,”宓茶道,“有什么急事吗,我现在去找她。”

  “也不算太急。”今天是除夕,严煦在来的路上就发现百里谷内外都很忙碌,她道,“晚点我再去见她。”

  想来不用她特意说明,百里夫人也知道最近的事情了。

  和百里族有关系的人在各行各业里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压,严煦估计,时候快到了,于是带着家人回到百里谷,看看百里族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作为百里族的正式签约弟子,严煦在谷内拥有自己的住处,即便她很早之前就和百里谷在明面上解约了,可私底下的情谊未变。

  和宓茶见过面后,严煦便带着家人去了自己的院子,等今晚的除夕宴再聚。

  这是百里族最后一次在禹国过年,因为忙着收拾东西,这次的除夕宴便不如往常隆重,一切从简,也没有邀请外界的朋友,只是族内的弟子们聚了一聚。

  这样低调的做法同时也是在向禹国辞行。

  夜幕降临,圣女的侍女将她收拾妥当,正式的宴会上可不能像白天那样披头散发。

  她们将那头雪色的长发挽起,用金银两色的缠枝固定,做成了盘发。那些缠枝在发中若隐若现,遇到灯光时便折射出华丽的光彩,与她身上米金色的旗袍相称。

  虽然不冷,但侍女们在圣女的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坎肩,令她看起来稳重端庄。

  高等级的牧师们青春常驻,容颜基本在三级时固定。二十八岁的宓茶除了气质比从前成熟了一些以外,容貌几乎没变,还是二十二的模样,显得太过年轻,那双圆眸里也总是盛放着新奇与灵动的神情,看着不够稳重。

  当明月高悬,外头响起丝竹管乐的声音时,宓茶起身,朝着乐乐殿走去。

  乐乐殿取自《孟子》中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百里族举行重大盛典时的地方。

  钟灵毓秀的地方培养出了各式闲情逸致,百里内谷的弟子们几乎都会几样乐器。

  宓茶虽然钢琴学得不是特别好,但她能够欣赏好的音乐,比如此时乐乐殿里的乐团演奏出来的音乐。

  百里谷人多,乐乐殿分了主殿和两个侧殿、两个偏殿,但不论哪个殿此时都挂满了灯笼和彩绸,从殿内到台阶下几丈远的地方皆铺了红毯。

  殿内灯火灿烂,整个百里内谷的弟子都从四面八方赶来,贺喜声络绎不绝,一派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

  宓茶一路走来,不断有百里谷的弟子向她点头致意,口中唤着“圣女好”,宓茶也一一向他们打招呼。

  那几本厚厚的族员名册宓茶已背得滚瓜烂熟,不止是内外两谷的九万名族人,连他们的家人、亲戚宓茶都铭记于心。

  “二舅叔好,”大家对她点头,她也一路点头点过来,“十八太奶好”“五太姨好”

  能力者长寿,牧师最为长寿,和牧师一起生活的家人们也长寿,家族一大,辈分就会上去,比百里鹤卿大了两倍的十一□□奶今年和宓茶同岁,却压了她四个辈分。

  不止是长辈,晚辈也多。

  宓茶今天没有拿星汉杖,手中端了一叠红包,一路走一路发,“三侄女好,新年快乐!”“七表侄女好,新年快乐!”“大表外甥好,新年快乐!”

  她发得晕头转向,一抬头,“严煦好,新年快乐!”递了一个红包出去。

  严煦忍俊不禁,她说,“你像个不倒翁。”在人群中左摇右摆。

  宓茶跟着傻笑了一下,把红包转向了严煦身旁,“清清新年快乐!”

  已经二十五岁的严清接了过来,躬身道,“谢谢您。”

  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严清有些内向,这点和她姐姐一样。

  宓茶手上的红包差不多发完了,她对着严煦道,“快进去吧。”

  严煦颔首,与她一块儿走进了殿内。

  在宴会开始前,严煦见到了百里夫人,将情况与她说明。

  这已是意料之中事,百里夫人笑叹道,“是么。我们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这几天就离开,不占他们的地儿。”

  “你既然回来了,暂时就不要走了。”她扶着严煦的肩膀,“你的等级因为工作落下了不少,往后两年里,你跟着二长老学习,陆鸳从前住的院子里有实验室,仪器应该还能用,缺什么你跟觅茶说。”

  她意味深长道,“严煦,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给予了什么样的希望。”

  从前的严煦该去偏殿,但自这次回来后,她便入了主殿。

  她知道百里夫人是将她作为未来的长老培养。

  严煦感念宓茶一家的恩,在她最穷困潦倒时帮了她一把,她一直铭记于心。

  主殿之内,老太君和几位长老都已落了首座,年近九旬的老族长笑眯眯地望着满堂族人,难得如此开怀。

  她的头发在女儿被陈家重创的那一次灰白了,但脸上的皱纹并不多。

  百里夫人坐在老一辈的下座,宓茶就坐在了妈妈身边的席位上。

  看着穿上了旗袍的女儿,百里夫人欣慰一笑,“总算有点大人的模样了。”

  在传统的宴会上,古老的百里族还保留着从前在尧国的礼仪,每人的小几后面没有椅子,只有一块儿软垫,全程跪坐——当然也有人除外。

  妖魁屈着左腿,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放荡不羁地裸.露了半片胸膛。

  很难想象,这样邪肆的仁级巫师几个小时前还坐在自己的孙女腿上,娇滴滴地唱《葬花吟》。

  宓茶刚一坐下,身后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去,是百里雪在冲她笑,“你今天可真漂亮。”

  宓茶伸直手臂,向她展示坎肩,“为了让圣女看起来人模人样。”

  百里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族人悉数落座后,门外走来了两列端着托盘的白衣青年,将手中的餐品分别放在了各人的小几上。

  一切从简,但食物依旧丰盛。

  宓茶身子向面前的小几倾斜了一些,这些东西做起来麻烦,平时可吃不上。

  她身旁的百里夫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咳嗽了两声,提醒宓茶:今天穿的可是旗袍,吃太多,肚子要被勒出来的。

  宓茶喔了一声,上身倾了回来。

  当菜肴备齐,百里谷的出席晚宴便也正式开始。

  “今天过年,家人难得团聚,大家不要拘着。”首座上的老族长举杯,“我先敬诸位一杯,祝我们百里一族欣欣向荣,富强昌盛,永享太平!”

  席下两边当即举杯,齐声喝道,“祝太君早破天极!”

  百里鹤卿笑了起来,那张脸在笑的时候,眼角处折出了尾纹,她将手中的杯盏指向了宓茶的方向,“我是不指望了,只求我们的圣女平安顺遂,早日突破。”

  二十八岁临近王级的圣女,破了近五百年来牧师界里晋级最快的记录。但小时了了大时未必,也曾有早早进入一级的牧师,却终生破不了王级,故而长老们才对宓茶的心结十分担忧。

  随着族长的动作,余下众人亦转向了宓茶,贺道,“圣女安康!”

  宓茶举盏,收下了这一祝愿。

  她也希望能早日突破王级,可这大半年来,她的能力纹丝不动,哪怕她每天越级为天极的爷爷[增幅],半年来却都没有长进。

  她当然不会奢求一年半载就有所突破,可这样的纹丝不动,让人看不到希望。

  这是宓茶觉醒以来从未体会过的状态,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长辈们都说,是嘉嘉成了她的心结,可宓茶并不觉得。嘉嘉离开了她,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再不像从前待在自己身边那样压抑。

  分开能让嘉嘉变得更好,她虽然寂寞可并不后悔,这有什么可以结节的?

  宓茶微微垂眸,虽然她司掌星汉杖已经十年了,可一旦有人的修行速度超过了她,那么长老们就会重新商定圣女的人选。

  这十年来,宓茶每天都要上三个小时的圣女课程,她打心底里认定自己是百里谷的圣女,将圣女的职责倒背如流,全心全意爱护着自己的家族。

  私心而言,她非常不想被收回法杖。

  族长之后,几位长老依次贺词,这两年百里谷很少有长老们齐聚的时候,他们都驻守在了卫星谷中。

  新谷定在了宋国,四处卫星谷也已选出。

  百里谷太过庞大,集中搬运耗时很长,目标也大,难以进退自如。

  分出几个卫星谷,平常便渐渐地将部分内容搬运过去。

  到了搬谷那天,五条线路一并出发,一处受到了攻击,另外几处便能警戒、支援,能够灵活应变。

  四处卫星谷跨域不小,没有国家或是宗族可以如此跨国分兵,就算是几国联合也难以做到。

  卫星谷这一方法,是百里族迁徙至今摸索出来的宝贵经验。

  五长老驻守南大陆的苏国;四长老驻守东大陆西侧的商国;二长老驻守东大陆西南部的齐国。

  另一处位于西大陆的卫星谷以及坐落在宋国的新谷由百里谷溪这一辈中的顶梁柱们驻守,宓茶的暗卫队长之一樊景耀便被调去宋国的新谷中掌事。

  数年过去,樊景耀先翡丝芮一步破了一级,只做影卫未免大材小用,百里夫人便将他调走,让二级上阶的翡丝芮全权掌管暗卫队。

  宓茶听说,在确定新谷位置时,年轻一辈想要前往其他大陆,可族长还是坚持待在东大陆。宓茶倒是无所谓去哪里,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行。

  除了上述的选择,一年前,郁姨曾力劝妈妈前往尧国,称现在的尧国需要百里族,但是尧方却没有提出这样的邀约,百里族于是作罢了。

  想起此事,宓茶忽然发现,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郁姨了。

  听妈妈说她要闭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郁姨这两年总是闭关。

  总而言之,新谷已落在了宋国,初三便要搬谷,等在新家安定之后,宓茶的避世便也结束了,可以去外面走走。

  她心想,自己迟迟无法突破瓶颈,大约是因为在一处地方待了太久的缘故,等她四处游历一番,一定会有新的感悟,就如陆鸳一般。

  陆鸳这些年天南地北地到处闯荡,似乎有了不少的收获,每次宓茶问她怎么样时,陆鸳都说“还行”。

  陆鸳的“还行”就是很不错的意思了。

  宴席过半,殿里的孩子们被推着上台表演。

  十年前宓茶也是被推上去的那一个,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每次都紧张万分。好在如今的她已经是大人了,只用破点小财、发发红包就好,再不用忍受这种尴尬之刑。

  年底事忙,宓军和宓挺待在海外没能回来,但宓茶在这样宴席上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寂寞。

  孩子们表演完之后,有活泼大胆的闹着要奶奶也表演。

  奶奶指的便是座上的老太君。

  她笑眯眯地端坐着,“奶奶什么也不会,让几位爷爷上台表演吧。”

  “好!”台下立刻激烈鼓掌,大喊着:“爷爷!爷爷!爷爷!”

  谷岳铭呛了一下,他漠然道,“好了老二,那你就上去吧。”

  决缡静坐于垫上,半瞌着眼眸品茗,“老三,上去吧。”

  “你们不是看见了么,”妖魁懒懒地靠着身后的屏风,“我上午又唱又跳了半天,现在闹不动了,每年都是我,也该换换人了。”他睁开一只眼,看向了吃肉的熊天晟,“你去吧。”

  熊天晟擦了擦嘴上的油,“我什么也不会啊,还是老大去吧。”

  几人面色淡然地来推推球,台下,宓茶的远房表弟叫了起来,“不公平!”

  “我们都表演那么多节目了,为什么爷爷奶奶不用表演!”

  他一喊,其他孩子一并喊了起来,“不公平!不公平!爷爷奶奶不公平!”

  声音吵得像是一百只小羊在尖叫。

  里面还混了一只穿旗袍的在偷偷跟风。

  百里夫人瞥了眼旁边兴奋的宓茶,她真以为别人看不见她呢。

  “好了!”族长睨向了几位长老,“大家都去,热闹热闹,谁第一个?”

  几人一片沉默。

  半晌,云棠起了身,呢喃道,“男人,呵。”

  熊天晟虎眸一瞪,“你什么意思!”

  云棠没有理他,对着旁边的侍女道,“取我的鼓来。”

  “是。”

  几分钟后,殿外有人搬着八只竖鼓走进了殿里。

  那八只鼓架在了火红的架子上,在中央的过道上围成了一圈,片刻,又有人将一只硕大的鼓挪进了鼓圈中央的地上。

  高座上的云棠俯身而下,脚不沾地地浮到了中央的大鼓之上。

  她徐徐落了下来,双脚立于鼓面。

  四周立刻爆发出掌声,百里谷内外皆知,四长老善舞,可她很少在众人面前跳,难得看上一回。

  两旁的乐队停了下来,有人跑去了指挥耳边低语了一声,对方知晓了曲目,由琵琶凌空开响。

  忽然,席上的决缡起身挥袖,一把古琴落于他的掌上。

  他跨出了小几,席地而坐,双手悬于弦上,三千墨发束为一股,其中一缕银发混杂其中,一并垂在肩后。

  站在鼓上的云棠微微吸气,当琵琶声落,古琴鸣唱的瞬间,她的水袖高高扬起,在大殿中央投出了一卷雪白的薄云。

  舞起。

  薄云化急雨,在第一次的柔后立刻变得凌厉,用以军队助威的鼓上舞跳得出千军万马跳得出雷霆万钧。

  琵琶声动,配合着急促的弦音,云棠身上的水袖扫过四周的竖鼓,敲出了澎湃激昂的鼓点。

  她穿着薄薄的布鞋踩在鼓面上,四十八圈的点步翻身,裙摆与水袖如青莲盛开,脚尖踏出了细密的鼓音,配合着铿锵的琵琶、肃杀的萧与低沉的琴,舞与音融为一体,令人目不转睛。

  那腰肢柔韧如藤,随着云棠的下腰露出了完美的弧线,无论是伸张还是扭动,都柔中带刚,力道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火红的鼓、青白色的裙和斑斓的音乐,连孩子们都止住了吵闹,屏气凝神地望着她。

  谁能看得出,这是一名年过八旬的老人?

  在那妙曼的舞姿中,她分明是轻盈的少女,没有人比她更加青春靓丽。

  袖起袖落,妖娆的身段让人深深着迷;裙飞裙息,动与静结合的舞蹈充斥着力量与柔美。

  宓茶看得忘我,她看着低头揉弦的决缡和在鼓上翻飞的云棠,几乎能望见四十年前他们是怎样的名动天下,壮志凌云。

  水袖投鼓,在震撼的鼓声之中,除夕钟响,新的一年到了,那曲、那舞都散在了新年里。

  宴席将散,最后的环节由长辈们发给小辈们压岁钱,保佑来年平平安安。

  因为独特的历史,和其他普遍要求子孙事业进步的家族不同,百里族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

  压岁钱不止是钱,有的是礼物。

  “这是什么?”宓茶看向桌上的大箱子,她也领到了自己的压岁。

  “打开看看吧。”谷岳铭对她道。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精致的工具,从老虎钳、扳手、刻刀到小斧头一应俱全。

  宓茶从盒中拿出那支她小臂长的斧子,茫然地望向了爷爷。

  “你不是经常捣鼓那些石头么……”谷岳铭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有些别扭地问道,“不喜欢?”

  宓茶六年前就开始学习雕刻,今天早上还在为了那个玉娃娃串项链。

  谷岳铭很不喜欢她将心思放在沈芙嘉身上,可这么多年,宓茶竟对她不改痴心,作为爷爷,不悦的同时也只能无奈了。

  在给孙女挑选礼物的时候,谷岳铭叹了口气,妥协道:喜欢就喜欢吧……

  听谷岳铭这么说,宓茶才恍然大悟,这是一套齐全的手工工具。

  她唇边泛出了愧疚的笑意,抱紧了那支精巧的小斧子,扬声道,“谢谢爷爷,我很喜欢!”

  谷岳铭背着手,点点头,留下一句“喜欢就好。”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当最后压岁发完,宴席便渐渐散了。

  百里的族人们在踏出乐乐殿时,远处的空中突然炸起一片烟花。

  他们惊呼着停在了殿前,仰头望着天空。黑色的夜幕下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炸开,将冷寂的冬夜涂染得五彩缤纷,形成一片盛大的壮景。

  百里夫人站在宓茶身边,她看见宓茶脸上有些失神,于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宋国的夜晚也一样漂亮。”她笑着道。

  宓茶痴痴地望着天上的繁花,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要家人在一起,哪里的景色都一样漂亮。

  “回去休息吧,别太晚了。”族长和大长老从殿内出来,对着部分族人道,“不贪一时,往后还有得聚。”

  半边的族人躬身,对着百里鹤卿与谷岳铭告辞。

  他们从传送阵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这里的一部分族人是从卫星谷赶回来过年的,他们不能离开太久,得立刻回去驻守了。

  “你们也去吧。”百里鹤卿拄着凤头杖对三位长老道,“咱们宋国再会。”

  决缡、云棠和熊天晟对她低头致意,“族长保重。”

  他们也得回到各自镇守的卫星谷中了。

  宓茶转身,她看见了严煦一家来打招呼,严妈妈对着百里夫人笑了笑,“宓茶妈妈,我们也先回去了。”

  “好。”百里夫人冲她点头,又对严清弯了弯眸,“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明天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对了!”宓茶从妈妈身后探头,对着严煦道,“明天问问陆鸳要不要四个人联机,她给我介绍了好多游戏,我们一块儿玩!”

  严家母女笑着应下,双方道别之后,各自回了家中。

  宓茶牵着妈妈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她扭头问她,“新谷都修建好了吗?”

  “地基准备好了。”百里夫人与她从梨花荫下的石板路上走过,“旧谷各处也都打包好了,只剩下这些基石还有谷口的两块开山石,哦,还有灵泉,初三早上要去祭拜,所以还没动。”

  百里谷搬迁和普通搬家不同,他们会把整个谷全部搬走,每个建筑、每块土地都用传送阵或是储物器打包,一并挪到新谷中,

  “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宓茶问。

  百里夫人转头,“你喜欢这里?”

  宓茶说,“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

  百里夫人揉了揉她的头,没有接话。她也是土生土长的禹国人。

  她们伴着梨花香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在走廊处的房门口停下。百里夫人拉了拉宓茶旗袍上的坎肩,又抬起她戴着白玉镯的手腕仔细瞧。

  片刻,她展眉对她道,“你看,这样不是很好么,今天大家都夸你漂亮。”

  “但我不习惯。”宓茶转了转十年前妈妈就买给她的这支镯子,“万一摔碎了怎么办。”

  “要是一直不戴就一直不会习惯。”百里夫人笑道,“马上要去新家了,你就从现在开始习惯吧。”

  宓茶有点不情愿,穿着这身旗袍跪坐下去,她总担心屁股会把衣服撑破。

  但她还是应了一声哦。

  “睡觉吧。”百里夫人推开自己的房门,“初三你还要去灵泉赐福呢。”

  “好,”宓茶点头,“妈妈晚安。”

  “晚安。”

  两人就此道别,稍作收拾后上床歇息。

  窗外的烟花慢慢歇了,整座百里谷都沉浸在美好的新年当中,准备着迎接新的一年和新的家园。

  宓茶挨着枕头很快进入了梦乡,身为一级牧师,她的身体非常健康,从来没有失眠的症状。

  但今天,她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血

  骷髅

  今晚的梦境一片血色,她漂浮在半空,四周是又湿又重的血雾,脚下是一片沼泽,不远处垒着座座白骨堆。

  又是这个梦!

  从十八岁污染灵泉以来,除了全国大赛上[换血]的那一回,宓茶已经许久未梦到这个梦了。

  虽然许久未见,可她清晰地记得梦中的场景。

  按照从前两次的惯例,她会顺着血路一直前飞,路过无数白骨,直到停在一座巨大可怖的白骨山前。

  这一回果然也和前面两次一样,她又落在了这座高耸入云的白骨山脚下。

  她一抬头,又看见了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站在山顶。

  女人身形姣好,立于白骨之上,手握一人高的权杖,遥望着远处宓茶飞来的方向。

  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宓茶心中升起,她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不过按照前两次的经验,自己每次都会在看清那个女人容貌之前突然醒过来。

  宓茶不抱希望,这不过是个无迹可寻的梦,不必认真追究。

  但这一次,梦境变得不同了。

  俯瞰远方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侧过身,朝着山下宓茶的方向望了过来。

  她的脸从茫茫血雾中露出。

  当看见她的模样时,宓茶猛然朝后退去,心脏一震,一股无言的惊悚缠上了她的脊柱,令她头皮发凉。

  是她……

  那是她自己的脸!

  那个女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白骨山上女人与她对视,她伸出手探向宓茶,在她伸手的刹那,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是血的味道,是牧师最反感的味道!

  “不要!”宓茶惊叫一声,倏地从床上坐起,被这个梦吓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被悉数汗湿了。

  她舒了口气,准备下床洗把脸,倏地,一串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划破了百里谷宁静的夜空。

  有撕心肺裂的吼叫声响起——

  “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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