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_南风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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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到底什么是跟呢。

  她们都说,她是跟着沈方易来的,就像圈子里其他的人一样,一朵花插在一个花瓶里。她偶尔撞到学校里的同学和女朋友逛街时候,他们都会大方地向她介绍到,这是我女朋友。从不说,她是跟着我的人。

  为什么到了沈方易这里,语句却颠倒,关系却暖/昧。只是未等陈粥想明白什么是跟,她就在某天夜里迎来了一阵胃绞痛。

  阿商在社交账号发布了一首自创的歌曲,二十五个粉丝的她在某天夜里打开社交账号的私信,看到一个知名作曲人要跟她聊聊发布新曲的事情,她为此奔走相告,陈粥知道消息后,也同样为她兴奋的睡不着,嚷嚷着让阿商请客。

  阿商定了全昌京最辣的红油火锅,乐队的几个人呼哧呼哧的围着那滚烫的辣锅,坐在冬夜里结着霜花的窗边,畅想着未来他们的大好美景。

  “那可是最有名的作曲人,你们知道跟他合作的都是什么档次,不得都是天后天王级别的!”

  “我们阿商不得了,还是有能力啊,酒香不怕巷子深,没有专业的经纪团队那又怎么了,人照样不是要请我们出歌。

  “是啊,小粥,你瞧你阿商姐姐,有出息不?”

  陈粥转头看向阿商。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话不多,手里晃荡着一瓶雪花啤酒,但比起从前那种吏为清冷的感觉,她第一次看到阿商脸上出现了那种名为希冀的微笑。

  阿商注意到陈粥在看她,拿着啤酒瓶的手有点痞气的一把搂过陈粥,“要我说,我们得好好的感谢小粥,就你们记得那天吧,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加一个我……那王八蛋怎么说的,特邀我们去参加演出,结果呢,白嫖我们,你们记得那天我们有多潦倒不,裤带子扯翻了也凑不出来一顿饭钱,要不是遇到了小粥……说起来,几个大老爷们要靠一个没有生活来源的大学生接济,像话吗

  "哎,这事说起来,真丢人,小粥啊,哥几个当时是真没钱,亏你那几天接济我们,你说,就这样,我们还想是,这傻白甜真好骗,要不我们一走了之不还钱了,还是你阿商姐,道德感太重……

  “行啦,不说了。”阿商架着陈粥脖子上的啤酒瓶碰向对面的空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总之,我在乐队一天,咱们就得知恩图报,我宣布,小粥就是我们的投资人,占股,往后

  赚的每一分钱,都有她的份,你们说,好不好

  "好啊,小粥是天使投资人,来,让我们感谢天使

  四五个酒瓶子朝陈粥碰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别别别,钱都还了,我也没有投资,多不合适。

  “情分出资。”阿商在灯下的眼睛被水汽熏的湿漉漉的,托着脑袋掌着酒瓶子看着陈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粥微微一愣,而后拿起自己的酒瓶子,撞上了桌面上团成一朵花一样的“雪花”啤酒。

  "为了我们的未来

  "为了我们的梦想

  "代表名族乐

  "代表中国乐

  啤酒瓶相撞的时候,空气中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极了乐队开场前各式各样的乐器调试。

  陈粥同样醉在这冬夜里滚烫辛辣的水汽里,也醉在他们坚持不变的梦想里。

  她不止一次的真心地认为,阿商真的很有才华,但是阿商说,昌京太大了,这个城市有无数个阿商。

  每一个都像是一尾小小的深海鱼,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独自陶醉,但没有一尾鱼敢游到浅海区,因为他们的生命力不足以支撑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

  深海鱼并不一定就不渴望阳光,相反,他们极为崇拜和渴求阳光。如果阳光能照在他们的鱼鳞上,他们一定会让世人惊叹他们的美丽。

  可是海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哪条鱼能那么幸运的被别人看见呢。

  陈粥看着一桌子喝高了抱在那儿唱着乐队的歌的人,欣慰的想,阳光,终于是要照进来了。

  陈粥是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胃不舒服的。

  三个人的宿舍今晚上只有她一人,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捂住肚角,接到了小七的电话。小七刚送她到学校,她以为是不是她有东西落在他的电瓶车上了,接起来却听到他着急的声音。

  "小粥,我们被骗了

  “什么?”陈粥翻身起来,“什么被骗了?”

  “晚上你走后,我们想起来,想问问那制曲人,版权是独家的还是几家平台共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的,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联系过了,都联系不上,阿商被拉黑了,联系的那个号码都注销了……

  陈粥晕乎乎的听了许多,最后就听进去了一句话——“他们要了我们的曲子,就消失了!”陈粥顿时感觉到了肚角作痛的感觉更明显了,她忙问到:“阿商呢?”

  “我们几个都在废弃教堂的排练室。”

  “我过来。”陈粥穿上衣服。

  “你给小粥打什么电话……”话筒里传来阿商的声音,她像是从小七手里夺过电话,“小粥,你别来,别担心,青天白日的,他们赖不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鼓手暴躁的掀起一阵噪音。

  “去他妈的这是要玩死我们是吗!”

  “你他妈的能不能冷静点!”阿商转过吼。

  “怎么的,我说两句怎么了,不是你给人家曲子的吗,你是主创了不起啊,这里面也有哥几个的心血,你信不信,不到一个月这曲子就能变成别人的东西,你说给就给啊,你长没长心眼啊,我看你是想红想疯了,上头了是吧

  “那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不是你们说,把样品先发过去的嘛?谁知道这种知名制作人,也是这种剽窃犯。

  “我劝你劝得下来吗,这一年多来,为了你那个要死不活的弟弟,我们兄弟好过嘛,要不是看你缺钱,我们能这么快的就同意你卖吗

  电话那头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闹声此起彼伏,像是没人注意到这头,拿着电话不知所措的陈粥。

  她只觉得握着电话的手出着虚汗,吵闹声催促着她敏感的神经,她弓起身子,蜷缩在被窝里,但胃角像是糜烂溃疡一样,难受的她发不出声音来。

  她只得艰难的,捂住肚子下床,想找点热水喝,却忘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打热水。

  她于是只能蹲在地上,捂住肚子,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但额头上沁出的大颗汗珠还是让她意识到,她这波疼痛来得汹涌,是非去大医院不可了。但她一个人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出门。

  她惨白着个嘴唇,打开联系人列表,一个一个的翻下去,却悲哀的发现,她不知道该打给谁。她最后指尖停留在沈方易的联系方式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晚上,他有个重要的局,提前跟她说过,可能

  不能时刻及时的回复她的消息。

  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拨通了他的电话。

  毫无感情的滴滴声在她数到五秒的时候会麻木的重复着,她最后把手机放在冰凉的地板上,把头低垂在双腿中间,近乎放弃的想着:

  为什么一切都会这么难呢。

  阿商想要一个被看见的机会。陈粥想要一颗彼此温暖的心。

  明明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为未来的璀璨干杯,畅享着彼此的喜悦,而此时此刻,却变成如此狼狈。

  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阿商依旧迷茫,她也依旧缺失那安全感。

  陈粥丧气的想着,伸手要挂断那在黑夜里闪光的呼叫界面,电话却在那一刻被接起。背景里喧闹的应酬,推杯换盏的酒局,以及名利场上的锣鼓喧天和她固有的低沉的空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喂?小粥

  他熟悉的声音从孤单的房间里传来,像是走到黑暗尽头突然传来的光。

  "沈方易——”她带着哭腔,慌乱不止,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你可以、你可以来找我吗

  "怎么了?"电话那头语气严肃了几分,而后像是换了个地方,隔绝了外头的声浪,只剩下电流声还穿透在独孤的房间里。

  “我、我很难受。”陈粥断断续续的,“我胃疼,想去医院。”"你在学校对吗?"“嗯。”她无力的回到。"哪个宿舍

  “702。”

  "好,小粥,你先别慌,你听我说。”他当下就安排了,“五分钟后,我让人来接你去你们学校最近的医院,我现在就往医院赶,去了医院,你就会好起来,忍一下,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陈粥不知道沈方易怎么做到五分钟后就让人上门的,但她接通他电话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总归是有了个暂时歇脚的地方。

  五分钟后,真的有人在敲自己的宿舍门。陈粥挣扎着起来,发现来的人是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拿着手电,看到大汗淋漓的陈粥,连忙扶到,“哎呦真有个同学胃疼啊,来来来,收拾一下,我送你下去,你家里人在楼下等着你去医院呢。

  >楼下当然不是她的什么家里人,是沈方易的人。他们对她客气有加,压着限速给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即便这样,路上堵堵停停,去医院的路上也花了半个小时。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往电梯方向走的时候,陈粥就看到了沈方易。

  他站在地下停车场出口处渗出的光里,单薄且正式的衣着宣告着他刚刚从暖色生香的名利场上回来,手上星火青烟不似从前那样悠扬,眯着双眼往车流过来的方向看。

  见到熟悉的车子后,他灭了烟,大步的过来,推门打开的时候,他在陈粥眼前混沌的夜色中柔声喊她,“小粥。”

  "怎么样

  陈粥痛苦的扭了扭头,"好疼。

  “好了好了到医院了,马上就不疼了。”他从靡靡夜色中俯身下来,用最轻柔的声音哄着她,而后伸手把她从座椅上抱离。

  他身上的味道透过衣衫传到陈粥的鼻息里。

  她能完美的过滤掉那些不适合他身上的酒暖熏香,唯独带着他的那点独特的烟草味,像是一道能止疼的安慰剂一样,麻痹着她的痛觉神经。

  她这才知道,她说的所有的不想打扰都是外强中干,她的每个细胞的最原始的冲动就是想要依靠他。

  他找来最专业的肠胃疾病医生,给她安排了最舒服的病房,皱着眉头再三跟主治医生确认,直到看到挂了水的她缓和下来,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好受一点吗?"他坐在她床头前,头顶明晃晃的灯落在他的身影后,形成一圈温柔的光晕。陈粥点点头,"抱歉啊,沈方易,我一定是打扰到你了。"他听完这话,坐在那儿,看着她:"谁教你跟我说话这么生分的,左一个抱歉,右一个打扰。

  "还疼吗

  陈摇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皮肤本来就白,身体不舒服后,连带着唇色都特别淡,原先水盈盈的眸子带点疲惫,有点像从前他在大理雨夜的街头看到的一样,耷拉下来,带着茫茫的不安。

  他到底是心疼的。

  于是他脱下外套,坐在临时搬进来的一条可以移动的塑料凳子上,搓热了手,放到她的肚子上,用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揉着她难受的肚角。

  陈粥随着身上的痛楚

  慢慢消散下去,这才有力气,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听圈子里的姑娘说,他们这样的露水情缘,最怕碰上这种脆弱的时候。

  遇到痛楚寻求帮助和安慰是人的本能,但要是一时冲昏头脑,拿起电话来给他们跟的人打了电话,那跟自寻死路无异。

  那些在暖色生香里遇到的人许你陪着他,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想给自己找些想起来就要皱起眉头的不痛快,舍弃他们的名利场,俯身下来照顾你吗?不过是为了一场欢愉罢了。所谓欢愉,那就是从你的七情六欲里只要拿到一点让他觉得快乐和服从的东西,彼此度过他那些空乏的夜。

  所以他们时常会“请病假”——头疼脑热的,自己去养好,待到下一次光鲜亮丽的时候,再笑意盈盈地出来共度春宵。

  正是因为这样,陈粥在打给他之前,犹豫万分。共苦照拂,不是他们这样的露水情缘该有的关系。如今他二话不说地出现在这里,里外都照拂她。

  他身上周正的衬衣被卷起,白惨惨的医院光里,时针一步一步地从半夜走到凌晨。

  他的手掌很大,微微用下力的时候,陈粥能感觉到她胃里的蠕动慢慢缓下来,随着那起伏的力量,逐渐安静。

  直到夜色浓郁到成为一团化不开的雾。

  陈粥才在灯光闪烁的寒夜里,握住他还捂着自己的手,辨析着那些真实又粗糙的纹路,强撑着自己乏力的眼皮想着:

  在人人都如此的这个圈子。哪有他们这样,当露水情缘的。哪有他这样,陪她在这里,坐一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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