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成说04
吩咐人准备了吃食，邵琰带着程嬷嬷还有丫鬟过去的时候，裴耀已经在等着了。
他一见着邵琰便眉目舒展开来，邵琰没理会他，让人将东西放好便吩咐丫鬟先退下，只留下了程嬷嬷。
虽然有很多话要问，但顾念着他半日没进食，也不急于这一时。
打算等他吃完再说，裴耀却喊住邵琰：“阿琰你坐下陪我一道用些。”
邵琰摇头，沈夫人之前的话言犹在耳，她可不敢造次与他同桌——再说了，依着裴耀的性子，她要是跟他一道吃，只怕最后东西都被他想着法子让她吃了，上次在楚州城外别院那次邵琰想想都还是有些发怵。
裴耀神情有些惋惜，看了程嬷嬷一眼，也不敢再强求，便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阿琰你在一旁陪我。”
邵琰一开始是打算留下的，但是他这样直白说出来，邵琰想想又觉得不太好，因此摇了摇头：“我到外边等你。”
裴耀无奈，又嘱咐道：“那你别走远了，至少让我看得到你。”
邵琰点头，带了程嬷嬷出去，吩咐守在门外的丫鬟进去伺候着，自己往旁边走了走，走到了窗外廊前。
“你们出去吧，这儿不用你们。”
听得裴耀吩咐丫鬟们退下，邵琰回头透过开着的窗看过去，正好见裴耀也望过来，看见邵琰看他，裴耀又笑：“阿琰，你就在那儿等我好了。”
邵琰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本来还想再走几步避开他的视线的，但是脚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停了下来，背过身不看他。
这个庭院中种着桂花树，如今正值花期，虽寥寥几株，却也香满庭院又不至于太浓郁。
邵琰正对着外边失神，被裴耀挥退的丫鬟已经到了她身边：“姑娘？”
其实邵琰也明白裴耀为什么跟前不留人服侍——有人在一旁难免需要避忌着些，那样的话他便不好看着外边的邵琰了。
他要看便看着吧，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计较，更没必要因此而为难这些丫鬟，邵琰没有看她们：“无妨，在门外候着便是。”
丫鬟应了一声，两个回去守在了门外，另外两个在她身旁呆着。
知道裴耀还在留意着自己，即使不回头，仿佛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邵琰红了耳根，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因此而手足无措，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栏杆以及台阶的花草。
虽然每日都有人洒扫擦拭，但是看到邵琰视线，身边一个丫鬟连忙掏出帕子重新仔细擦拭了一遍，尔后方才对邵琰道：“姑娘稍坐。”
邵琰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对方，没想到自己不过只看了一眼对方便明白她心思，只是也没说什么，坐了下来，偏过身子的时候瞥了裴耀一眼，见他果然还在看自己，又连忙别开脸，继续佯装在看阶下的秋菊。
裴耀没多久便用完了，漱口净手之后站到了邵琰身后，并没有开口。
邵琰也不回头看他，让之前守在门外的丫鬟收拾东西离去，复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两个，低垂了眼眸：“你们俩也退下吧。”
先前帮她擦拭的丫鬟似乎有些为难，邵琰叹气：“有程嬷嬷留下便是——你们若是不放心，在院门外候着。”
她知道这“不放心”只怕是沈夫人她们的意思。
那丫鬟踟蹰了一下，带着另外一个丫鬟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邵琰又偏头看了程嬷嬷一眼，程嬷嬷躬身道：“奴婢先退下了，三姑娘有事吩咐一声。”
邵琰看着程嬷嬷走到了远处的桂花树下，其他稀稀疏梳的低矮花木挡住了她身形，邵琰知道这是最后的让步了，自己不可能真的在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跟裴耀相处的。
原本想要问他许多事，如今却又突然不知道从何问起。
裴耀离她又近了几步，也同样没有开口。
虽然就这么静默着不说话似乎也很好，只是有些事不得不问。
邵琰叹了口气，先从如今已经没那么重要的事情问起：“你之前去许家，是为了何事？”
她偏头看裴耀，裴耀避开她目光：“其实也没什么，找十一闲叙而已。”
邵琰又红了脸——敢情是她自作多情以为他去许家是为了见她了？
裴耀觑了她一眼又道：“当然，也是听说大舅母想去见你，有些担心，所以想着就近在一旁，要真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只是没料到你居然没去许家……本来以为依你的性子，肯定不会放心要跟着的。”
“我自是知道，许家不可能让我见到你的，所以一开始也没期望能见到你，”裴耀有些怅惘：“后来知道你没去许家……那大舅母那边便无需担忧了，正想告辞出来寻你……结果被夫子看到了，没走成。”
这些事邵显他们倒是没有跟邵琰说，只是邵琰还是有些狐疑：“那之后——你为什么要对程嬷嬷说那些话？”没事便没事吧，偏偏不肯说清楚，模棱两可的，害她白白担心了这么些时日。
裴耀在她身旁坐下来，眉眼间都是笑意：“生气了？”
邵琰往旁边挪了挪，想要离他远一些。
裴耀偏又凑近过来，邵琰避无可避抵着廊柱了，方才微恼道：“你别再过来了，程嬷嬷看着呢！”
裴耀又往前了一小段，在邵琰再度开口之前停下来，看了她一眼：“那我告诉你实话，你不许生气。”
邵琰点头，随即更担忧了——别真的是有什么事吧？
“别担心，真没什么事，”裴耀有些不敢看她，声音低低的：“当时鬼使神差的，就想逗逗你，看你会不会心急，也许你心上记挂着，或许会想见我……”
邵琰瞪他：“做这样的事有意义吗？”
“当然有了，”裴耀面上隐隐含笑：“看你如今不是主动要见我了吗。”
又叹气：“只是你这耐性也太好了些，居然按捺了这么久才想见我——”
邵琰觉得不大对劲：“我不是因为这事要见你啊。”
裴耀呆住：“那你是因为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都比之前说的这事重要得多了，邵琰如今是真的觉得不太对了：“是关于我俩庚帖不合之事——”
裴耀对于她提起这事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邵琰还是觉得怪异：“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裴耀稍稍迟疑，看了邵琰一眼点点头，邵琰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耀回想了一下：“之前……三叔帮我提亲……被拒绝之后，我身边有人悄悄查了你的生辰，拿咱俩的年庚八字合算过……结果不是太好……想要以此为理由劝说我——”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邵琰有些怔忪，裴三叔替他提亲是几年之前的事了吧，她看了裴耀一眼：“那你为什么不知难而退呢？”
“这算是什么难处啊，”裴耀不以为然，见邵琰神色不太好，连忙道：“我为什么要退？我当年没有退却如今更不会了。”
邵琰喃喃道：“你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呢。”
“本就没打算让你知道这些的，”裴耀又悄悄靠近了一些：“说起来咱俩庚帖合不上不算什么，不过正好顺了二夫人的意罢了，我原以为她会悄悄的不声张将合算结果改了，却没想到她会想借此将事情捅破，她是想抽身也是想逼我，所以如今我也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闹大而已。”
“庚帖合不合得上于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裴耀安慰她道：“这世间姻缘若仅凭那几十个字便能说得清楚透彻，那这世间只怕早就是天下太平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邵琰没有接话，只是偏头沉思，裴耀说了一会，见邵琰没什么回应，不由得有些紧张：“还是说……阿琰你介意这个？”
邵琰还是沉默，裴耀始终是不放心：“阿琰你若是想的话，我可以去给你找那些被认为天作之合最后却成了怨偶的例子给你——这种事信不得的。”
邵琰回过神来，见裴耀一脸焦急，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个啊。”当初她跟李复的亲事……合算出来的结果，不也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最后呢……李复停妻再娶，而她落得了那样一个下场，所以她之前跟沈夫人说那些话，一段婚姻能否和满，看的是人而不是其他。
裴耀还在想着法子劝说她，突然听到她这样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舒了口气：“阿琰你又吓我。”
邵琰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有意要吓他，不过是刚才走神了而已，既然想到李复，邵琰便也忍不住问他：“李复那事——”
“那事是我不好，”裴耀本来要凑近她，听得她提起李复，顿时有些羞愧，稍稍退后了些：“阿琰你别担心，如今我让人盯着他，迟早会捉住他把柄的。”
“我知道，没生你的气，”说白了李复只是她的事而已，跟他又没有太大关系，他本来就没必要将李复的事揽在身上，有些话虽然已经让程嬷嬷跟他说过了，但是如今见了面，邵琰还是再嘱咐他一次：“你小心些，不要轻举妄动，我不想你出事。”
“我会的，”裴耀眉开眼笑：“阿琰你担心我？”
邵琰稍稍红了脸，复又道：“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他的。”他太关注李复，邵琰总会担心他会发现什么端倪，她害怕自己对李复的厌恶掩藏不住让他有所察觉。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裴耀看了邵琰一眼，生生把要说的话咽回去，神情郁郁：“他这个人……到现在只怕还是贼心不死呢。”
“他不重要，”邵琰面色柔和，悄悄伸手抚了抚他手背：“没必要因为他败了兴致。”
“好，先不提他了，”裴耀点头，见邵琰要把手收回去，连忙反握住邵琰的手：“我们要是早点成亲便好了，我们成亲之后，我就不信他还敢肖想你。”
邵琰本来想抽回自己的手的，但是被他握得紧紧的，心虚地瞥了一下程嬷嬷那边，见也许是因为太远又被遮挡住，程嬷嬷似乎没有发现，便任由他握着了，不过也想起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见他了：“大伯母本来不让我见你的，我答应她会将你劝回去，她才让你进来的。”
“怎么可能，”裴耀笑：“阿琰你总爱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并不是玩笑话啊——”邵琰明白之前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原因了：“这事你也是一直都知道的？”
邵琰这下是真的有些恼了：“所以我在这里忧心不已——结果你却是跟她们一起合谋将我蒙在鼓里戏弄我？”
她甩开他的手起身便要走，只裴耀也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发生了什么事？”
邵琰眼见着过不去，也不想理他了，跨过栏杆便要往下跳，裴耀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依旧抱着她的身子不肯撒手，裴耀有些心有余悸：“阿琰你怎么跟个猴儿似的，说跳脚便跳脚了，那么高跳下去摔着了怎么办？”
那么高……邵琰看了看不过三尺高的台阶，顿时无言以对——怎么就能摔着了！
邵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也回过神来了——裴耀分明就是找借口趁机亲近她！
那边程嬷嬷重重咳了一声，邵琰慌了，连忙拍他的手：“你快放开我！”
“不放——”裴耀索性收紧手臂让邵琰身子更贴近他，头稍稍低下，凑近她耳边：“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想了想，裴耀又补了一句：“还有就是，不许又跑了。”
程嬷嬷提醒了一声，见他俩没有松开，又不敢出声引来外边的人，迟疑了一下，便要往这边走来——眼见着程嬷嬷越来越近，邵琰心中发急，立即点头：“我不跑！”
裴耀看了她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将她带到廊柱边，这才松开手。
邵琰身子一得了空，便转过身来要跑，被裴耀挡在廊柱与他之间，眼看着他又要凑近过来：“说了不跑的，嗯？”
邵琰推他：“程嬷嬷还在呢。”
“有什么关系？”裴耀无所谓：“我们迟早都是要成亲的，程嬷嬷既然要跟着你，就不会那么没眼力价，她不会过来的。”
邵琰还是有些慌乱，推他：“那你也不能逾矩！”
裴耀稍稍退后：“放心，不会对你如何的。”
邵琰别开眼，见他退开之后程嬷嬷便停下脚步不再靠近，有些惆怅：“我上边有两个姐姐，你当我是没见过别的未婚夫妻如何相处吗？你这样……本就不对，何况你我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来呢。”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裴耀强词夺理，见邵琰不安，又安抚道：“不会太久了的，下个月一定能定下来的，阿琰你别心急。”
“谁心急了！”邵琰推他，终于把他推开，邵琰倒也没有再跑开的意思，低着头：“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巴不得这事成不了了呢！”
“是我心急，”裴耀很自然地接道：“是我等不及，是我巴不得我们早点成亲。”
邵琰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旧事重提：“反正我真的是奉了大伯母的命来劝你回去之后不要来了的，我不骗你，这事成不了。”
裴耀疑惑：“阿琰你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邵琰有些心中郁结不已：“本来好好的，大伯母突然便将我们接进府中，接着又退还了你的庚帖，我出不去，又不能跟你通气，心急得没法子——”
“他们将你们接进府中只是因为到了节气不放心你们继续在外边住着想让你们住进府中好相聚、刚好二房那边拖延着让他们找到借口而已，退还庚帖也是为了做戏做得像一些，”裴耀解释道：“他们一早便告诉我缘由，阿琰你也别想太多，顾家这边退还我的庚帖没事的，你的庚帖在我手中收得好好的，二房那边就算真想退也没办法的，何况我也不会让他们退的。”
邵琰微恼：“你知道你却不告诉我。”
裴耀无奈：“我不知道他们会瞒着你这事——”
邵琰乜了他一眼：“你们一个二个就喜欢吓唬我，看我着急很好玩吗？”
裴耀连忙辩白：“我要是知道他们瞒着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告诉你实情，不让你担心的。”
邵琰才不信他：“先前谁拿去许家那事来吓我的？”
“阿琰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但是我自己喜欢逗弄你，只是因为你生气时的模样特别有趣——就像这样，”裴耀忍不住伸手在她气得稍稍鼓起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在邵琰更生气之前收回手：“但是也仅仅限于一些无关痛痒的事罢了，你我婚事这样大的事情，我不会也不敢拿来开玩笑的。”
“反倒是你——”裴耀故作生气：“动不动就将‘不嫁了’‘不要成亲’挂在嘴上，没心没肺的故意吓我。”
邵琰愣了愣，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了，这事情说白了是顾晟沈夫人联合邵显江氏做的，跟裴耀也没什么关系，就算裴耀有心要告诉她，也进不来这府中，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邵琰觉得自己不敢怪沈夫人还有自己的父母，却迁怒于裴耀这事做得十分不妥当，也自觉理亏，低下头，声音低低的跟他道歉。
“没事的，我年纪比你大……一些，又是男子，理应让着你的，”裴耀低头，抬起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平视：“不生气了？”
邵琰应了一声，不自在地别开脸——心里道也不知道是谁比谁大呢，但随即想想自己活了两世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难免有些羞于见人。
裴耀不放心地将她的脸掰过来：“真的不生气了？”
邵琰眼神闪躲，还是不看他。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裴耀贴近她：“那要不你还是继续生我的气吧。”
“哪有人这样巴不得别人生你气的……”邵琰终于看向他：“就算我生你的气，也不能拿你如何啊。”
“你想拿我如何便如何，”裴耀见邵琰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把手伸到她唇边提议道：“那要不你咬我一口消消气，我也安心一些。”
邵琰下意识地张口，随即便又觉得不对劲，将他的手打开，这下是真生气了：“裴三郎你能不能别变着法子贬损我？上次说我是老鼠，方才说我是猴子，总之就没个人样，现在我还会咬人了？我要真动口指不定你心里怎么腹诽我说我是老虎呢。”
“你怎么会是老虎呢，”裴耀摇头：“挺多是只野猫儿——”
邵琰觑他：“反正就不是人就对了。”
裴耀神色有些尴尬，顺手要揉她头发，被邵琰再度打开：“走开，才不要你捋顺毛呢。”想想又不对，这么说是真把自己当猫了。
邵琰赌气坐下不理他了。
裴耀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你还能生气，那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又劝慰道：“阿琰总之下个月事情便尘埃落定了，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他叹了口气：“就算婚事定下来，也还是要等三年……我现在就巴不得出现什么奇迹或者是你再‘鬼迷心窍’一次，将你我婚事提前——”
邵琰不看他：“异想天开。”
将裴耀送走，邵琰回头看了程嬷嬷一眼：“程嬷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嬷嬷有些无奈：“奴婢也是过来之前被夫人叮嘱了一番，才知道的。”
她有些忐忑：“三姑娘？”
“没事，”邵琰叹气：“你以后要跟着我，她们要瞒我自然是连你也一道瞒住了。”
程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三姑娘是在生夫人的气吗？”
邵琰摇头，先前不知情她也没有发火，如今知道了真相也很难真的有火气，只是还是有些不明白：“她们怎么就想着不让我知道呢。”
就连江氏也瞒着她！
偏他们都是她亲人，还都是长辈，邵琰也无可奈何。
程嬷嬷看了邵琰一眼：“先前奴婢去夫人那里时，夫人对二太太说了一句话——”
“大致就是——”程嬷嬷学着沈夫人的样子：“一贯很少见三姑娘露出小女儿情态，看着便觉得有趣。”
邵琰想起先前江氏也说过类似的话，看了看程嬷嬷。
程嬷嬷道：“夫人之前叹过，说姑娘待人总是清冷了些，如今倒是多了些烟火气。”
邵琰愣了愣，程嬷嬷复又道：“夫人还说，让姑娘改变的约莫是裴三少爷的功劳，就凭这一点，这婚事无论如何夫人都是要促成的。”
邵琰想起自己先前对沈夫人的疑虑与质问，虽然起因是沈夫人欺瞒她在先，如今想想却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见程嬷嬷与自己的目的地似乎是沈夫人所在的主院，邵琰低下头：“我们这是去哪里？”
程嬷嬷回道：“夫人先前说了，见过人之后让奴婢回去复命。”
“那你去吧，”邵琰想也知道自己回去肯定要被沈夫人还有江氏打趣的，还要被追问她到底跟裴耀都说了什么——连连摇头：“我先回去了。”
程嬷嬷看她：“三姑娘不一道过去吗？”
“不去了，”邵琰还是有些羞恼：“你跟大伯母还有我娘说，我生气了，不要见她们了。”
程嬷嬷摇首失笑，也不强求。
邵琰一看便知道自己这样只怕也在沈夫人她们预料之中，顿时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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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见着邵琰便眉目舒展开来，邵琰没理会他，让人将东西放好便吩咐丫鬟先退下，只留下了程嬷嬷。
虽然有很多话要问，但顾念着他半日没进食，也不急于这一时。
打算等他吃完再说，裴耀却喊住邵琰：“阿琰你坐下陪我一道用些。”
邵琰摇头，沈夫人之前的话言犹在耳，她可不敢造次与他同桌——再说了，依着裴耀的性子，她要是跟他一道吃，只怕最后东西都被他想着法子让她吃了，上次在楚州城外别院那次邵琰想想都还是有些发怵。
裴耀神情有些惋惜，看了程嬷嬷一眼，也不敢再强求，便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阿琰你在一旁陪我。”
邵琰一开始是打算留下的，但是他这样直白说出来，邵琰想想又觉得不太好，因此摇了摇头：“我到外边等你。”
裴耀无奈，又嘱咐道：“那你别走远了，至少让我看得到你。”
邵琰点头，带了程嬷嬷出去，吩咐守在门外的丫鬟进去伺候着，自己往旁边走了走，走到了窗外廊前。
“你们出去吧，这儿不用你们。”
听得裴耀吩咐丫鬟们退下，邵琰回头透过开着的窗看过去，正好见裴耀也望过来，看见邵琰看他，裴耀又笑：“阿琰，你就在那儿等我好了。”
邵琰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本来还想再走几步避开他的视线的，但是脚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停了下来，背过身不看他。
这个庭院中种着桂花树，如今正值花期，虽寥寥几株，却也香满庭院又不至于太浓郁。
邵琰正对着外边失神，被裴耀挥退的丫鬟已经到了她身边：“姑娘？”
其实邵琰也明白裴耀为什么跟前不留人服侍——有人在一旁难免需要避忌着些，那样的话他便不好看着外边的邵琰了。
他要看便看着吧，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计较，更没必要因此而为难这些丫鬟，邵琰没有看她们：“无妨，在门外候着便是。”
丫鬟应了一声，两个回去守在了门外，另外两个在她身旁呆着。
知道裴耀还在留意着自己，即使不回头，仿佛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邵琰红了耳根，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因此而手足无措，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栏杆以及台阶的花草。
虽然每日都有人洒扫擦拭，但是看到邵琰视线，身边一个丫鬟连忙掏出帕子重新仔细擦拭了一遍，尔后方才对邵琰道：“姑娘稍坐。”
邵琰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对方，没想到自己不过只看了一眼对方便明白她心思，只是也没说什么，坐了下来，偏过身子的时候瞥了裴耀一眼，见他果然还在看自己，又连忙别开脸，继续佯装在看阶下的秋菊。
裴耀没多久便用完了，漱口净手之后站到了邵琰身后，并没有开口。
邵琰也不回头看他，让之前守在门外的丫鬟收拾东西离去，复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两个，低垂了眼眸：“你们俩也退下吧。”
先前帮她擦拭的丫鬟似乎有些为难，邵琰叹气：“有程嬷嬷留下便是——你们若是不放心，在院门外候着。”
她知道这“不放心”只怕是沈夫人她们的意思。
那丫鬟踟蹰了一下，带着另外一个丫鬟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邵琰又偏头看了程嬷嬷一眼，程嬷嬷躬身道：“奴婢先退下了，三姑娘有事吩咐一声。”
邵琰看着程嬷嬷走到了远处的桂花树下，其他稀稀疏梳的低矮花木挡住了她身形，邵琰知道这是最后的让步了，自己不可能真的在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跟裴耀相处的。
原本想要问他许多事，如今却又突然不知道从何问起。
裴耀离她又近了几步，也同样没有开口。
虽然就这么静默着不说话似乎也很好，只是有些事不得不问。
邵琰叹了口气，先从如今已经没那么重要的事情问起：“你之前去许家，是为了何事？”
她偏头看裴耀，裴耀避开她目光：“其实也没什么，找十一闲叙而已。”
邵琰又红了脸——敢情是她自作多情以为他去许家是为了见她了？
裴耀觑了她一眼又道：“当然，也是听说大舅母想去见你，有些担心，所以想着就近在一旁，要真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只是没料到你居然没去许家……本来以为依你的性子，肯定不会放心要跟着的。”
“我自是知道，许家不可能让我见到你的，所以一开始也没期望能见到你，”裴耀有些怅惘：“后来知道你没去许家……那大舅母那边便无需担忧了，正想告辞出来寻你……结果被夫子看到了，没走成。”
这些事邵显他们倒是没有跟邵琰说，只是邵琰还是有些狐疑：“那之后——你为什么要对程嬷嬷说那些话？”没事便没事吧，偏偏不肯说清楚，模棱两可的，害她白白担心了这么些时日。
裴耀在她身旁坐下来，眉眼间都是笑意：“生气了？”
邵琰往旁边挪了挪，想要离他远一些。
裴耀偏又凑近过来，邵琰避无可避抵着廊柱了，方才微恼道：“你别再过来了，程嬷嬷看着呢！”
裴耀又往前了一小段，在邵琰再度开口之前停下来，看了她一眼：“那我告诉你实话，你不许生气。”
邵琰点头，随即更担忧了——别真的是有什么事吧？
“别担心，真没什么事，”裴耀有些不敢看她，声音低低的：“当时鬼使神差的，就想逗逗你，看你会不会心急，也许你心上记挂着，或许会想见我……”
邵琰瞪他：“做这样的事有意义吗？”
“当然有了，”裴耀面上隐隐含笑：“看你如今不是主动要见我了吗。”
又叹气：“只是你这耐性也太好了些，居然按捺了这么久才想见我——”
邵琰觉得不大对劲：“我不是因为这事要见你啊。”
裴耀呆住：“那你是因为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都比之前说的这事重要得多了，邵琰如今是真的觉得不太对了：“是关于我俩庚帖不合之事——”
裴耀对于她提起这事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邵琰还是觉得怪异：“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裴耀稍稍迟疑，看了邵琰一眼点点头，邵琰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耀回想了一下：“之前……三叔帮我提亲……被拒绝之后，我身边有人悄悄查了你的生辰，拿咱俩的年庚八字合算过……结果不是太好……想要以此为理由劝说我——”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邵琰有些怔忪，裴三叔替他提亲是几年之前的事了吧，她看了裴耀一眼：“那你为什么不知难而退呢？”
“这算是什么难处啊，”裴耀不以为然，见邵琰神色不太好，连忙道：“我为什么要退？我当年没有退却如今更不会了。”
邵琰喃喃道：“你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呢。”
“本就没打算让你知道这些的，”裴耀又悄悄靠近了一些：“说起来咱俩庚帖合不上不算什么，不过正好顺了二夫人的意罢了，我原以为她会悄悄的不声张将合算结果改了，却没想到她会想借此将事情捅破，她是想抽身也是想逼我，所以如今我也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闹大而已。”
“庚帖合不合得上于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裴耀安慰她道：“这世间姻缘若仅凭那几十个字便能说得清楚透彻，那这世间只怕早就是天下太平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邵琰没有接话，只是偏头沉思，裴耀说了一会，见邵琰没什么回应，不由得有些紧张：“还是说……阿琰你介意这个？”
邵琰还是沉默，裴耀始终是不放心：“阿琰你若是想的话，我可以去给你找那些被认为天作之合最后却成了怨偶的例子给你——这种事信不得的。”
邵琰回过神来，见裴耀一脸焦急，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个啊。”当初她跟李复的亲事……合算出来的结果，不也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最后呢……李复停妻再娶，而她落得了那样一个下场，所以她之前跟沈夫人说那些话，一段婚姻能否和满，看的是人而不是其他。
裴耀还在想着法子劝说她，突然听到她这样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舒了口气：“阿琰你又吓我。”
邵琰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有意要吓他，不过是刚才走神了而已，既然想到李复，邵琰便也忍不住问他：“李复那事——”
“那事是我不好，”裴耀本来要凑近她，听得她提起李复，顿时有些羞愧，稍稍退后了些：“阿琰你别担心，如今我让人盯着他，迟早会捉住他把柄的。”
“我知道，没生你的气，”说白了李复只是她的事而已，跟他又没有太大关系，他本来就没必要将李复的事揽在身上，有些话虽然已经让程嬷嬷跟他说过了，但是如今见了面，邵琰还是再嘱咐他一次：“你小心些，不要轻举妄动，我不想你出事。”
“我会的，”裴耀眉开眼笑：“阿琰你担心我？”
邵琰稍稍红了脸，复又道：“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他的。”他太关注李复，邵琰总会担心他会发现什么端倪，她害怕自己对李复的厌恶掩藏不住让他有所察觉。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裴耀看了邵琰一眼，生生把要说的话咽回去，神情郁郁：“他这个人……到现在只怕还是贼心不死呢。”
“他不重要，”邵琰面色柔和，悄悄伸手抚了抚他手背：“没必要因为他败了兴致。”
“好，先不提他了，”裴耀点头，见邵琰要把手收回去，连忙反握住邵琰的手：“我们要是早点成亲便好了，我们成亲之后，我就不信他还敢肖想你。”
邵琰本来想抽回自己的手的，但是被他握得紧紧的，心虚地瞥了一下程嬷嬷那边，见也许是因为太远又被遮挡住，程嬷嬷似乎没有发现，便任由他握着了，不过也想起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见他了：“大伯母本来不让我见你的，我答应她会将你劝回去，她才让你进来的。”
“怎么可能，”裴耀笑：“阿琰你总爱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并不是玩笑话啊——”邵琰明白之前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原因了：“这事你也是一直都知道的？”
邵琰这下是真的有些恼了：“所以我在这里忧心不已——结果你却是跟她们一起合谋将我蒙在鼓里戏弄我？”
她甩开他的手起身便要走，只裴耀也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发生了什么事？”
邵琰眼见着过不去，也不想理他了，跨过栏杆便要往下跳，裴耀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依旧抱着她的身子不肯撒手，裴耀有些心有余悸：“阿琰你怎么跟个猴儿似的，说跳脚便跳脚了，那么高跳下去摔着了怎么办？”
那么高……邵琰看了看不过三尺高的台阶，顿时无言以对——怎么就能摔着了！
邵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也回过神来了——裴耀分明就是找借口趁机亲近她！
那边程嬷嬷重重咳了一声，邵琰慌了，连忙拍他的手：“你快放开我！”
“不放——”裴耀索性收紧手臂让邵琰身子更贴近他，头稍稍低下，凑近她耳边：“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想了想，裴耀又补了一句：“还有就是，不许又跑了。”
程嬷嬷提醒了一声，见他俩没有松开，又不敢出声引来外边的人，迟疑了一下，便要往这边走来——眼见着程嬷嬷越来越近，邵琰心中发急，立即点头：“我不跑！”
裴耀看了她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将她带到廊柱边，这才松开手。
邵琰身子一得了空，便转过身来要跑，被裴耀挡在廊柱与他之间，眼看着他又要凑近过来：“说了不跑的，嗯？”
邵琰推他：“程嬷嬷还在呢。”
“有什么关系？”裴耀无所谓：“我们迟早都是要成亲的，程嬷嬷既然要跟着你，就不会那么没眼力价，她不会过来的。”
邵琰还是有些慌乱，推他：“那你也不能逾矩！”
裴耀稍稍退后：“放心，不会对你如何的。”
邵琰别开眼，见他退开之后程嬷嬷便停下脚步不再靠近，有些惆怅：“我上边有两个姐姐，你当我是没见过别的未婚夫妻如何相处吗？你这样……本就不对，何况你我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来呢。”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裴耀强词夺理，见邵琰不安，又安抚道：“不会太久了的，下个月一定能定下来的，阿琰你别心急。”
“谁心急了！”邵琰推他，终于把他推开，邵琰倒也没有再跑开的意思，低着头：“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巴不得这事成不了了呢！”
“是我心急，”裴耀很自然地接道：“是我等不及，是我巴不得我们早点成亲。”
邵琰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旧事重提：“反正我真的是奉了大伯母的命来劝你回去之后不要来了的，我不骗你，这事成不了。”
裴耀疑惑：“阿琰你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邵琰有些心中郁结不已：“本来好好的，大伯母突然便将我们接进府中，接着又退还了你的庚帖，我出不去，又不能跟你通气，心急得没法子——”
“他们将你们接进府中只是因为到了节气不放心你们继续在外边住着想让你们住进府中好相聚、刚好二房那边拖延着让他们找到借口而已，退还庚帖也是为了做戏做得像一些，”裴耀解释道：“他们一早便告诉我缘由，阿琰你也别想太多，顾家这边退还我的庚帖没事的，你的庚帖在我手中收得好好的，二房那边就算真想退也没办法的，何况我也不会让他们退的。”
邵琰微恼：“你知道你却不告诉我。”
裴耀无奈：“我不知道他们会瞒着你这事——”
邵琰乜了他一眼：“你们一个二个就喜欢吓唬我，看我着急很好玩吗？”
裴耀连忙辩白：“我要是知道他们瞒着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告诉你实情，不让你担心的。”
邵琰才不信他：“先前谁拿去许家那事来吓我的？”
“阿琰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但是我自己喜欢逗弄你，只是因为你生气时的模样特别有趣——就像这样，”裴耀忍不住伸手在她气得稍稍鼓起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在邵琰更生气之前收回手：“但是也仅仅限于一些无关痛痒的事罢了，你我婚事这样大的事情，我不会也不敢拿来开玩笑的。”
“反倒是你——”裴耀故作生气：“动不动就将‘不嫁了’‘不要成亲’挂在嘴上，没心没肺的故意吓我。”
邵琰愣了愣，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了，这事情说白了是顾晟沈夫人联合邵显江氏做的，跟裴耀也没什么关系，就算裴耀有心要告诉她，也进不来这府中，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邵琰觉得自己不敢怪沈夫人还有自己的父母，却迁怒于裴耀这事做得十分不妥当，也自觉理亏，低下头，声音低低的跟他道歉。
“没事的，我年纪比你大……一些，又是男子，理应让着你的，”裴耀低头，抬起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平视：“不生气了？”
邵琰应了一声，不自在地别开脸——心里道也不知道是谁比谁大呢，但随即想想自己活了两世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难免有些羞于见人。
裴耀不放心地将她的脸掰过来：“真的不生气了？”
邵琰眼神闪躲，还是不看他。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裴耀贴近她：“那要不你还是继续生我的气吧。”
“哪有人这样巴不得别人生你气的……”邵琰终于看向他：“就算我生你的气，也不能拿你如何啊。”
“你想拿我如何便如何，”裴耀见邵琰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把手伸到她唇边提议道：“那要不你咬我一口消消气，我也安心一些。”
邵琰下意识地张口，随即便又觉得不对劲，将他的手打开，这下是真生气了：“裴三郎你能不能别变着法子贬损我？上次说我是老鼠，方才说我是猴子，总之就没个人样，现在我还会咬人了？我要真动口指不定你心里怎么腹诽我说我是老虎呢。”
“你怎么会是老虎呢，”裴耀摇头：“挺多是只野猫儿——”
邵琰觑他：“反正就不是人就对了。”
裴耀神色有些尴尬，顺手要揉她头发，被邵琰再度打开：“走开，才不要你捋顺毛呢。”想想又不对，这么说是真把自己当猫了。
邵琰赌气坐下不理他了。
裴耀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你还能生气，那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又劝慰道：“阿琰总之下个月事情便尘埃落定了，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他叹了口气：“就算婚事定下来，也还是要等三年……我现在就巴不得出现什么奇迹或者是你再‘鬼迷心窍’一次，将你我婚事提前——”
邵琰不看他：“异想天开。”
将裴耀送走，邵琰回头看了程嬷嬷一眼：“程嬷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嬷嬷有些无奈：“奴婢也是过来之前被夫人叮嘱了一番，才知道的。”
她有些忐忑：“三姑娘？”
“没事，”邵琰叹气：“你以后要跟着我，她们要瞒我自然是连你也一道瞒住了。”
程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三姑娘是在生夫人的气吗？”
邵琰摇头，先前不知情她也没有发火，如今知道了真相也很难真的有火气，只是还是有些不明白：“她们怎么就想着不让我知道呢。”
就连江氏也瞒着她！
偏他们都是她亲人，还都是长辈，邵琰也无可奈何。
程嬷嬷看了邵琰一眼：“先前奴婢去夫人那里时，夫人对二太太说了一句话——”
“大致就是——”程嬷嬷学着沈夫人的样子：“一贯很少见三姑娘露出小女儿情态，看着便觉得有趣。”
邵琰想起先前江氏也说过类似的话，看了看程嬷嬷。
程嬷嬷道：“夫人之前叹过，说姑娘待人总是清冷了些，如今倒是多了些烟火气。”
邵琰愣了愣，程嬷嬷复又道：“夫人还说，让姑娘改变的约莫是裴三少爷的功劳，就凭这一点，这婚事无论如何夫人都是要促成的。”
邵琰想起自己先前对沈夫人的疑虑与质问，虽然起因是沈夫人欺瞒她在先，如今想想却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见程嬷嬷与自己的目的地似乎是沈夫人所在的主院，邵琰低下头：“我们这是去哪里？”
程嬷嬷回道：“夫人先前说了，见过人之后让奴婢回去复命。”
“那你去吧，”邵琰想也知道自己回去肯定要被沈夫人还有江氏打趣的，还要被追问她到底跟裴耀都说了什么——连连摇头：“我先回去了。”
程嬷嬷看她：“三姑娘不一道过去吗？”
“不去了，”邵琰还是有些羞恼：“你跟大伯母还有我娘说，我生气了，不要见她们了。”
程嬷嬷摇首失笑，也不强求。
邵琰一看便知道自己这样只怕也在沈夫人她们预料之中，顿时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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