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人间姝色难遇（三）
宁姝第二天起早，却没发现亦风的身影。
他们昨日玩的晚，夜市也收了，她困倦不堪，还是亦风将她驮了回来。她本以为亦风会留下，没想到一大早就不见了。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寻了一遍，愣是半点踪迹也没有。
“姝儿，姝儿——”女人在屋里喊。
“欸，娘！”宁姝走进屋，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住。
宁母立在窗前，身上洒着阳光。
她有多久没见母亲如此了？自从父亲去世，娘亲一病不起，似乎已有十年之久了。
“娘！您……”宁姝哽咽，说不出话来。
宁母笑看着她，发丝枯败，眼角褶皱，可笑容还是溢了出来：“娘亲昨晚梦见仙人了。是仙人医好了娘亲。”
“仙人？”宁姝错愕，忽然明白——是亦风。
“那仙人当真是俊朗丰逸啊！”
“嗯！”宁姝笑而不语，扶着宁母走出屋子，“娘亲，我们去外头走走吧。去见见相邻们。”
“好，好啊。多少年没出过这门了。”
他们二人走出屋子，阿大正要敲门给宁姝送吃的，看见宁母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阿大！”宁姝喊他。
“欸！宁大娘您……您好了？”阿大惊呼。
“对啊，全好了！”宁母揉了揉阿大的脑袋，“这些年多亏了你帮衬着姝儿啊。”
阿大腼腆地笑笑，瞧了瞧宁姝，不好意思道：“也没有，姝儿本就能干！”他笑，喃喃不自主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啊……”
宁姝接过鱼肉道谢，阿大却什么也没听见，眼里只剩下她的侧颜。
“阿大，我们去拜访一下张大娘。”
“啊？哦！好好好！宁大娘您慢点。”阿大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宁母，时不时偷看宁姝几眼，心里全是满足。
他们没走几步，看见桥头上立了许多人，张大娘也在那处。
阿大出声喊道：“娘！”
张大娘回头，第一眼不是瞧见自家儿子，而是大病初愈的宁母。
“阿华！”张大娘惊呼，引来全村人的注目，等到他们都反应过来，所有人一窝蜂地跑来见他们团团围住：“你好了？太好了！”
宁姝笑着接受大家的热忱，却突然想起方才桥头之事，踮脚看那儿，但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背着一箱行李望向他们，脸上笑意盈盈。
宁姝看清他的模样，心头狂跳，连忙掩下目光，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阿大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循着宁姝的目光望向那人，却是清秀白净，难道姝儿喜欢那样的？
阿大看了看自己，粗布短褐，好像是比不上那人。他局促地挠了挠头，招呼道：“宁大娘身体好了，我们……”
“欸，等等。公子，你过来吧！”一人招呼道，“今儿个我们村里有喜事儿，办长街宴，你也来吧！”
“这位是？”宁母问。
“哦，他们村子闹旱灾，都跑光了。他和村民们走散了，就走到我们这儿了。”
“公子你就在这儿住下吧。屋子我们帮你建，我们这儿也好久没来人了，多个人也好啊！”
“那多谢诸位了！”书生抱拳道谢，目光不经意撇过宁姝。
宁姝佯装不知，扶着宁母要走。只见宁母盯着那人的脸，满目探究。
“怎么了娘亲？”宁姝也些紧张。
宁母罢休，摆摆手：“无事。”她看向书生，“来者住下吧，别见外了。”
·
长街宴。
顾名思义，就是在一条长街上吃饭。这顿饭在这儿，可以从村头吃到村尾。村子本也不大，人又多，因此十分热闹。
宁母早早落座，因身体方好，什么也没做，就看着大家忙来忙去。他见书生站在一角，倚着门框，正想喊他，却见他似乎盯着某一处出声，循着目光看去，却是自己的女儿宁姝。
宁母这下有些犯难了。本以为只有阿大喜欢姝儿，没想到这刚来的书生也看上了自家姑娘。她远远望着宁姝，颇有一种家有女儿初长成之感。
“公子，公子。”宁母喊道。
那书生听见宁母喊他，忙过来坐下：“夫人您叫我？”
“哎哟，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们都是乡野村妇，喊我宁大娘便好。”
“宁大娘。”
宁母笑看着他：“公子姓什么啊？叫什么名儿？家住哪儿啊？读过书？考过功名？”
一连串的问题，书生笑笑，回答道：“大娘，在下亦风。曾住连碧村，读过书，未曾考过功名。”
“哦，这样。”宁母听了细细思忖，听名字也是个有涵养的人。连碧村？为何没听过这名字，许是自己卧榻太久不常知道村外之事吧。未曾考取功名，那也无碍，毕竟这孩子看着年纪也不大，以后有的是时间。
“娘，吃饭了。”宁姝喊她，把她拉了回来。她赶了赶宁母身边的亦风，示意让她坐在宁母身边，“娘您要吃什么同我说，我帮您夹。”
“好。”宁母看着自家小女儿的样子，全然没注意方才二人的亲熟之感，只顾着吃碗里的菜。
宁姝忙活了半日，终是得闲能坐下，好好地同他说会儿话了。
她目光朝右边瞥了瞥，不经意捕捉到亦风也在看她，她强定心神，去夹藕片，奈何藕断丝连，滑得很，怎么也不能成功。
亦风轻笑，越过她的筷子，轻巧地夹起一片，放进碟子里：“吃吧。”
“谢……谢谢。”宁姝透嫩的脸蛋上不知是灯笼的红晕还是她自己的，煞是可爱。
“姝儿，尝尝这个。”阿大搬着一盆大鱼挤到他们两个中间，“这条鱼我今早抓来的，特别鲜。公子你也尝尝。”
“多谢。”
“哎呀，不客气不客气，在我们村子里说这个就太生分了。你以后在这儿要是遇见了什么事儿，就来找我，我保证帮你办妥。”阿大不仅挤进来，还不走了，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和亦风聊天。
宁姝被挤开，不小心碰了碰宁母，她连忙扶住娘亲，关切问道：“娘，我没弄疼您吧？”
宁母眯着眼，笑着摇头，脸上的神色宁姝看不明白。
而这厢还在推杯换盏，亦风举着酒碗笑问道：“任何事？”
“那当然，任何事。”阿大与他干杯，一饮而尽。
“阿大，你喝什么！张大娘不让你喝的！别一会儿耍酒疯！”宁姝要抢他的碗。
“欸，抢不着！”阿大明显已上头，脸上的红气比宁姝的还要可爱，“我与亦风兄那是一见如故！铁定要喝个不、醉、不、休！对不对！”
“对——”亦风脸上挂着坏笑，又给他斟满了酒。
“亦风！”宁姝低低一喊，“别再给他倒了！”
亦风摇摇头：“没事。”
“亦风兄啊，我和你说，我和姝儿，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有哪个小混蛋敢欺负她，因为他们都知道她是我……”话未完，阿大头一斜，沉沉睡去。
亦风在他脖子上点了点，让他趴在桌上：“终于安静了。”
宁姝朝他丢筷子：“你做什么你把他放倒！”
“这小子净说胡话，让他睡觉，我们俩说会儿话。”亦风啜了口酒，几缕发丝落在肩头，说不出的好看。
宁姝回神，低声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帮我娘治病了？”
亦风轻笑：“我听见你的愿望了。”
宁姝好似感觉心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反正也没地方去。”
“你以前在哪儿呆着呀？湖里？海里？”
“连碧湖，离这儿很远，湖旁有座山，叫天棱山。那四季长春，雨水丰沛，鲜花冶艳，若你想去，我便带你去。”
“以后吧，反正日子长着呢。”宁姝在笑，亦风看在眼里，嘴角也不自主弯起。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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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昨日玩的晚，夜市也收了，她困倦不堪，还是亦风将她驮了回来。她本以为亦风会留下，没想到一大早就不见了。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寻了一遍，愣是半点踪迹也没有。
“姝儿，姝儿——”女人在屋里喊。
“欸，娘！”宁姝走进屋，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住。
宁母立在窗前，身上洒着阳光。
她有多久没见母亲如此了？自从父亲去世，娘亲一病不起，似乎已有十年之久了。
“娘！您……”宁姝哽咽，说不出话来。
宁母笑看着她，发丝枯败，眼角褶皱，可笑容还是溢了出来：“娘亲昨晚梦见仙人了。是仙人医好了娘亲。”
“仙人？”宁姝错愕，忽然明白——是亦风。
“那仙人当真是俊朗丰逸啊！”
“嗯！”宁姝笑而不语，扶着宁母走出屋子，“娘亲，我们去外头走走吧。去见见相邻们。”
“好，好啊。多少年没出过这门了。”
他们二人走出屋子，阿大正要敲门给宁姝送吃的，看见宁母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阿大！”宁姝喊他。
“欸！宁大娘您……您好了？”阿大惊呼。
“对啊，全好了！”宁母揉了揉阿大的脑袋，“这些年多亏了你帮衬着姝儿啊。”
阿大腼腆地笑笑，瞧了瞧宁姝，不好意思道：“也没有，姝儿本就能干！”他笑，喃喃不自主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啊……”
宁姝接过鱼肉道谢，阿大却什么也没听见，眼里只剩下她的侧颜。
“阿大，我们去拜访一下张大娘。”
“啊？哦！好好好！宁大娘您慢点。”阿大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宁母，时不时偷看宁姝几眼，心里全是满足。
他们没走几步，看见桥头上立了许多人，张大娘也在那处。
阿大出声喊道：“娘！”
张大娘回头，第一眼不是瞧见自家儿子，而是大病初愈的宁母。
“阿华！”张大娘惊呼，引来全村人的注目，等到他们都反应过来，所有人一窝蜂地跑来见他们团团围住：“你好了？太好了！”
宁姝笑着接受大家的热忱，却突然想起方才桥头之事，踮脚看那儿，但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背着一箱行李望向他们，脸上笑意盈盈。
宁姝看清他的模样，心头狂跳，连忙掩下目光，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阿大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循着宁姝的目光望向那人，却是清秀白净，难道姝儿喜欢那样的？
阿大看了看自己，粗布短褐，好像是比不上那人。他局促地挠了挠头，招呼道：“宁大娘身体好了，我们……”
“欸，等等。公子，你过来吧！”一人招呼道，“今儿个我们村里有喜事儿，办长街宴，你也来吧！”
“这位是？”宁母问。
“哦，他们村子闹旱灾，都跑光了。他和村民们走散了，就走到我们这儿了。”
“公子你就在这儿住下吧。屋子我们帮你建，我们这儿也好久没来人了，多个人也好啊！”
“那多谢诸位了！”书生抱拳道谢，目光不经意撇过宁姝。
宁姝佯装不知，扶着宁母要走。只见宁母盯着那人的脸，满目探究。
“怎么了娘亲？”宁姝也些紧张。
宁母罢休，摆摆手：“无事。”她看向书生，“来者住下吧，别见外了。”
·
长街宴。
顾名思义，就是在一条长街上吃饭。这顿饭在这儿，可以从村头吃到村尾。村子本也不大，人又多，因此十分热闹。
宁母早早落座，因身体方好，什么也没做，就看着大家忙来忙去。他见书生站在一角，倚着门框，正想喊他，却见他似乎盯着某一处出声，循着目光看去，却是自己的女儿宁姝。
宁母这下有些犯难了。本以为只有阿大喜欢姝儿，没想到这刚来的书生也看上了自家姑娘。她远远望着宁姝，颇有一种家有女儿初长成之感。
“公子，公子。”宁母喊道。
那书生听见宁母喊他，忙过来坐下：“夫人您叫我？”
“哎哟，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们都是乡野村妇，喊我宁大娘便好。”
“宁大娘。”
宁母笑看着他：“公子姓什么啊？叫什么名儿？家住哪儿啊？读过书？考过功名？”
一连串的问题，书生笑笑，回答道：“大娘，在下亦风。曾住连碧村，读过书，未曾考过功名。”
“哦，这样。”宁母听了细细思忖，听名字也是个有涵养的人。连碧村？为何没听过这名字，许是自己卧榻太久不常知道村外之事吧。未曾考取功名，那也无碍，毕竟这孩子看着年纪也不大，以后有的是时间。
“娘，吃饭了。”宁姝喊她，把她拉了回来。她赶了赶宁母身边的亦风，示意让她坐在宁母身边，“娘您要吃什么同我说，我帮您夹。”
“好。”宁母看着自家小女儿的样子，全然没注意方才二人的亲熟之感，只顾着吃碗里的菜。
宁姝忙活了半日，终是得闲能坐下，好好地同他说会儿话了。
她目光朝右边瞥了瞥，不经意捕捉到亦风也在看她，她强定心神，去夹藕片，奈何藕断丝连，滑得很，怎么也不能成功。
亦风轻笑，越过她的筷子，轻巧地夹起一片，放进碟子里：“吃吧。”
“谢……谢谢。”宁姝透嫩的脸蛋上不知是灯笼的红晕还是她自己的，煞是可爱。
“姝儿，尝尝这个。”阿大搬着一盆大鱼挤到他们两个中间，“这条鱼我今早抓来的，特别鲜。公子你也尝尝。”
“多谢。”
“哎呀，不客气不客气，在我们村子里说这个就太生分了。你以后在这儿要是遇见了什么事儿，就来找我，我保证帮你办妥。”阿大不仅挤进来，还不走了，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和亦风聊天。
宁姝被挤开，不小心碰了碰宁母，她连忙扶住娘亲，关切问道：“娘，我没弄疼您吧？”
宁母眯着眼，笑着摇头，脸上的神色宁姝看不明白。
而这厢还在推杯换盏，亦风举着酒碗笑问道：“任何事？”
“那当然，任何事。”阿大与他干杯，一饮而尽。
“阿大，你喝什么！张大娘不让你喝的！别一会儿耍酒疯！”宁姝要抢他的碗。
“欸，抢不着！”阿大明显已上头，脸上的红气比宁姝的还要可爱，“我与亦风兄那是一见如故！铁定要喝个不、醉、不、休！对不对！”
“对——”亦风脸上挂着坏笑，又给他斟满了酒。
“亦风！”宁姝低低一喊，“别再给他倒了！”
亦风摇摇头：“没事。”
“亦风兄啊，我和你说，我和姝儿，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有哪个小混蛋敢欺负她，因为他们都知道她是我……”话未完，阿大头一斜，沉沉睡去。
亦风在他脖子上点了点，让他趴在桌上：“终于安静了。”
宁姝朝他丢筷子：“你做什么你把他放倒！”
“这小子净说胡话，让他睡觉，我们俩说会儿话。”亦风啜了口酒，几缕发丝落在肩头，说不出的好看。
宁姝回神，低声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帮我娘治病了？”
亦风轻笑：“我听见你的愿望了。”
宁姝好似感觉心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反正也没地方去。”
“你以前在哪儿呆着呀？湖里？海里？”
“连碧湖，离这儿很远，湖旁有座山，叫天棱山。那四季长春，雨水丰沛，鲜花冶艳，若你想去，我便带你去。”
“以后吧，反正日子长着呢。”宁姝在笑，亦风看在眼里，嘴角也不自主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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