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_五年登基三年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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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于是就这么众星捧月地跪了小半个时辰。

  接过盛安递来的帕子,把唇边龙井酥的碎屑揩掉,明昙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披风,觉得自己已经单靠吃零食吃饱了。

  这是什么vip待遇哦……

  此时,远处忽然跑来了个神色焦急的小太监,他朝明昙匆匆行了一礼,然后便凑到盛安身边,与后者低声耳语了一番。

  盛安听完面色一变,赶忙屏退四周举着托盘的宫女,矮下身子,冲明昙歉意道:“殿下……”

  明昙眨了眨眼,立刻会意,一把将身上的披风扯下,还顺手理了理裙子遮住护膝,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地在原地跪好。

  盛安迅速接过披风,刚让那传话的小太监带走,远处便响起了脚步声,是有人正匆匆向着天鸿殿走来。

  “仪妃娘娘!”

  明昙一愣,转头看去,只见盛安一溜小跑地迎上了来人,陪着笑脸,姿态语气都足够小心翼翼。

  “陛下正在殿中与宁妃娘娘议事……”

  这位仪妃娘娘,明昙也认得。她是将门之后,定远大将军的独女,宫中三妃之一。闺名唤作华瑢。

  夜色之中,后者穿着一件金纹玄色披风,身量纤细高挑,显得十分飒气凛然;长发被随意挽起,似乎是匆忙出的门,眉眼间尽是如霜刃般冰冷锋利的美感,自带三分锐气,却让人根本无法移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华瑢抬起眼来,淡淡望了望跪在殿前的明昙,开口时的嗓音如同冰裂玉碎,“巧了。我今夜来此,也是有要事须与陛下商议。”

  盛安干笑两声,为难地踌躇:“这……”

  “还劳盛公公为我通传一声,”华瑢勾了勾唇角,把话说得慢条斯理,“端看陛下愿不愿意见我便是。”

  对方都这样说了,盛安一时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愁眉苦脸地行了个礼,进殿去问皇帝的意思了。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殿中,华瑢收回目光,几步走到跪着的明昙身边,淡淡瞧她一眼,“九公主,请回坤宁宫去罢。”

  明昙茫然地抬头,刚想开口,华瑢却俯身将她一把捞了起来,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对方裹上,一边冲自己身后的侍女说道:“七星,送九公主回去。”

  明昙张大嘴巴,对事情的发展始料未及,“仪妃娘娘……?”

  “遵命。”

  侍女七星躬身应是,走到明昙身边,向她深福一礼道:“九公主,请让婢子来护送您回宫吧。”

  “等等,娘娘!”

  明昙被这变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但脑袋还算清醒,立刻担忧问道:“我若就这样离去了,娘娘岂不是会触怒父皇?”

  见她竟知道为自己着想,华瑢怔了一怔,眼神不由得温和下来,轻轻摇头道:“无妨。我与陛下议事时,天鸿殿外一向不许有外人停留,你且安心回宫即可。”

  明昙还在犹豫不决,盛安却刚巧从殿内走了出来。他对已经起身的明昙视若无睹,只朝华瑢行了一礼,恭敬说道:“仪妃娘娘还请稍待,宁妃娘娘正在殿内梳洗,陛下一会儿便会传您进去。”

  华瑢饱含嘲讽地冷笑一声。

  盛安不愧是盛安,居然像是没听到这声冷笑一般,又转向明昙,笑眯眯道:“九公主也请回吧……不过,陛下吩咐了,还请您记得明日下学之后,到天鸿殿来走一趟。”

  明昙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还没说话,一旁的华瑢却率先皱起眉头,满脸愠怒地斥道:“那四公主不过是脸上划了几道子红痕,一点小伤而已,连药膏都不惜得擦,难道还要没完没了了么!”

  盛安被她陡然发难吓了一跳,赶忙窘然道:“娘娘您有所不知……”

  这话卡在半途不上不下。

  皇帝表面上给宁妃和明晓撑腰,暗地里却生怕九公主吃半点苦头……如此表里不一之行径,盛大总管一时竟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在明昙反应很快,赶紧拽了拽华瑢的衣角,甜甜笑道:“娘娘不必担忧,父皇一向是今日事今日毕的!”想了想,似是觉得说服力不够,便又补充道,“若他明天还要罚我,我保准立刻差人去和我母后告状,肯定不会白白吃亏啦。”

  不知是明昙笑得足够可爱,还是她提到了什么关键词语……华瑢闻言,周身戾气顿时一收,不由得再度柔下了面色。

  她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明昙的发顶,声音微带叹息,“你母后那温吞性子,如何能护得住你……罢了,先回去吧,改日定要请九公主来我宫里做客吃点心。”

  眼看对方松口,明昙立即加深笑容,用力点头,“那明昙就等娘娘的请帖了!”

  ……

  在七星的陪送下,明昙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坤宁宫。

  没想到,深更半夜,皇后竟然披衣站在殿门外,像是等了许久一样,一见明昙便扑了上去,紧张地颤抖问:“昙儿!你父皇是如何罚你的?可有伤到哪里?”

  明昙:“呃……”

  她迟疑了会儿,眼珠一转,又使出了那套小孩子的把戏,扯着皇后的袖子转移话题:“先别管这个啦!母后母后,这位是仪妃娘娘的侍女七星姐姐,是她把我送回坤宁宫来的哦!”

  皇后蹙了蹙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伸手狠狠点了点明昙的额头,直把后者戳得痛呼一声后,方才起身,朝七星感激地笑了笑,“此番辛苦阿玉了。”

  阿玉?

  谁是阿玉啊?

  明昙瞪大眼睛。难不成是仪妃的小字?

  而且还说什么“此番辛苦”……莫非,仪妃今夜恰到好处的救场,其实是受她母后所托?

  七星微微一笑,恭敬垂首,暗示性地说:“皇后娘娘言重了,今夜之事不过是碰巧而已。是我家娘娘有要事与陛下相商,刚好见九公主在殿外罚跪,遂命婢子将公主护送回宫,并无‘辛苦’之说。”

  她说前半句时,皇后还在会意的点头;可听到后半句却面色一变,登时大怒,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不敢置信道:“罚跪?!陛下素来宠爱昙儿,怎会忍心……怎会……咳咳……”

  明昙吓得赶紧扶住皇后,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慌忙说:“母后莫气!其中另有隐情,昙儿等下与您细说……”

  七星顺势福身告退,锦葵机灵地前去相送。明昙和渡叶扶着皇后回到殿中,饮了两杯热腾腾的水,这才好不容易把后者的咳嗽给压了下去。

  “昙儿,”皇后挥了挥手,让渡叶退下,忧心忡忡地问,“今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明昙便一五一十,将盛安和天鸿殿宫女太监的所作所为如实转告,还特意声明他们是受“父皇吩咐”,这才总算让皇后消下了气。

  殿中也因此寂然了好一会儿,皇后扶着额角,情绪低落道:“都怪母后无能……”

  明昙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皇后的出身并不显赫。她是淮陵郡王家的女儿,既比不得婉贵妃世家勋贵,也比不得仪妃将门之后。

  郡王早年曾替先帝征战西北,将进犯而来的羌弥国打退,却也不幸在战中落下了病根,只得回京疗养,至此多年无所作为,就此沉寂下来。

  若非昔年的太子明熠铁了心,指名道姓要求娶郡王之女顾缨……不然,以皇后的门第家世,是万万无法入东宫为太子妃的。

  母家在京中默默无名,自身又是个不愿争抢的温吞性子,如何能压得过父亲为朝中重臣、整日盛气凌人的宁妃?

  何况眼下还是沅州大旱的特殊时期,皇帝自然要给宁妃大大的脸面。

  天承朝由于历代遗留下来的种种问题,官员臣子们牢牢把控着自己的司职。即便皇帝是最为尊贵的天子,至高无上,却也不得不被处处掣肘,行事束手束脚。

  譬如此次。

  要是宁尚书不肯放手出钱,沅州灾民们还真就等不到这口救命的粮食。

  “……”

  明昙下意识收紧指尖,头一次为自己的冲动行事而后悔。

  明明是她踢了明晓一脚,却要让三皇姐为自己愧疚,让父皇为自己善后,让母后为自己自责……

  她垂下眼,握住皇后的手,低低道:“母后,昙儿知错了。”

  皇后惊讶地看着女儿,又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来,温柔地拍了拍明昙的肩膀,缓声道:“不,昙儿,你没有错。”

  “但是我……”

  “你当然可以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皇后笑着说:“昙儿,你可是一个公主呀。”

  明昙蓦然睁大了双眼。

  良久之后,她才咬住唇瓣,极力将喉中的酸涩吞咽下去,闭起眼重重点了点头。

  “嗯。昙儿是一个公主。”

  翌日上书房。

  “我才一日不来,殿下怎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林漱容跪坐在明昙身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明晓空荡荡的座位,低声问:“难道是您又冲动行事了?”

  “你好烦。”明昙蔫蔫地嘟着嘴,一点也不想理她,“别问了别问了。”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林漱容好笑道。

  明昙朝她翻了个死鱼一样的白眼。

  难得九公主没和自己叫嚷,只是情绪低落地趴在桌上自闭,整一片愁云惨淡的,倒叫林漱容瞧着怪不落忍了。

  她想了想,弯腰打开书箱,慢吞吞地拎出了一个小巧的食盒,放在明昙面前,笑眯眯道:“喏,殿下。”

  “……”明昙直起身,瞥了她一眼,咕咕哝哝地伸手去开食盒,“你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林漱容挑了挑眉,满脸风轻云淡,“殿下可莫要胡言乱语。”

  明昙朝她吐了吐舌头,把食盒盖子放到一旁。只见里头装着一些雪白柔软的糕点,每块上边都凝着小团金灿灿的蜂蜜;软糕周围洒有清香的花瓣,像是果冻布丁那般,随着明昙摆弄食盒的动作一颤一颤,单看便知口感一定十足弹软。

  “这是什么?”

  “家母亲手制的栀子花糕。”林漱容微微一笑,“听闻殿下昨夜受了委屈,特意带来给您尝尝。”

  “……从哪听说的?”明昙瞪起眼睛。

  林漱容又变戏法似的从书箱里捞出一副筷子,递到她面前,意味深长道:“殿下受罚之事,今晨已传遍了大半个京城。您竟还不知么?”

  “……”

  用脚后跟都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她的名声就是这样一点点被败没的。

  明昙闷闷不乐地接过筷子,丧之又丧地叹了声气,夹起块花糕放进口中。

  栀子的清甜顿时在舌尖氤氲,糕点果然如她所料般软滑,像是双皮奶一样禁不得咀嚼,几乎是入口即化。

  蜂蜜随着花糕形状的改变而流淌下来,为这道点心增加了些许甜度,风雅虽少了两分,但口味却更增了两分,简直太适合明昙这种爱吃甜食点心的小姑娘。

  “唔!”她把糕点咽下去,惊愕地对林漱容赞叹道,“太好吃了,林夫人竟然有这样好的手艺!”

  “家母若知晓殿下如此夸赞,定会十分高兴。”

  林漱容见她不再满脸愁苦,便也没替林夫人谦虚,只眯着眼睛笑了笑,又将一个淡青色的小瓷瓶推到了明昙面前。

  后者筷子一顿,好奇地将瓶子拿到眼前瞧了瞧,“这是什么?”

  “化淤膏,可治跪伤,”林漱容道,“家中幼弟顽劣好武,身上时常负伤。殿下昨夜受了苦楚,想必正需要这个,我便和他讨了一瓶过来。”

  咦?

  大魔王今天怎么这么贴心?

  明昙讶异地歪了歪脑袋,林漱容坦然回望,满面理所当然,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转性。

  “……好吧,”两厢对视了半晌,明昙终于伸手捞过瓷瓶,别别扭扭道,“那你替我谢谢林家弟弟。”

  林漱容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她为何不谢自己,反倒是行云流水地又从箱子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张,拍到明昙面前,春风和煦地朝人一笑。

  “来,殿下,”她残忍残酷残虐不仁地说,“这是今日需得写完的字帖,请您过目。”

  明昙:“……”

  嘴里的花糕顿时不香了。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撇一撇嘴,再次冲林漱容翻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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