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识骨_名侦探夏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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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识骨

  [笔迷楼]

  “带尸骨!”

  五名禁军小心翼翼地抬了一具棺材来到堂上,当棺材落在地上的一刻,那常氏的外臣几乎马上就要走上去掀开看个究竟,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韩氏,你对先皇后了解多少?”

  韩氏瘫坐在地上,嘴唇不停地嗫嚅着,道:“便是只有骨头,凭其大小,民妇也认得出来。”

  棺盖被缓缓打开,一股寒气并着盐与香料的味道溢出,韩氏马上扑到了棺材边,只朝里看了一眼,便暴叫一声,一时昏迷在地上。

  她这反应太激烈了,在场大多数人,又觉得害怕,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那常氏外臣终于忍不住道:“陛下,我朝世家女子皆有家传香料,臣身上亦带着香囊,想确认一下是否真为先皇后。”

  封瑕瞥了一眼神色怔忡的太后,道:“准。”

  那常氏外臣起身来到棺木边,放目一望,只见得一具发黄的干尸陈于棺中,因年代久远面目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身上的皮肤与衣物也几乎粘连在一起,但隐约能看得到,干尸死前挂着一个香囊。

  香囊的样式是宫里常用的金丝绣线辟邪纹,香料也没什么出奇,是以便留在尸身上防腐。

  但常氏外臣见了,颤巍巍地将香料倒在左手,右手在自己的香囊里捻了一撮,放在手心里,声音也颤抖起来。

  “葛上亭长……使君子来。”

  “夏卿。”封瑕问道,“此为何意?”

  夏洛荻道:“是‘香偈’,乃前朝世家女子中好流传此风,昭示若遇葛上亭长、使君子两味为主料制成的殊异之香,便属他常氏门户。”

  “倒也听闻过,只是单凭此,也未必就能确认那便是前朝皇后。”封瑕记得很清楚,这具干尸是夏洛荻从婧嫔所在的碧华宫里发现的,因身份不明一直留存在大理寺冰窖,成为了悬案。

  “这具干尸,身长四尺九寸,生前头骨轻微凹陷,或被殴打,或自行触柱而死……”

  夏洛荻还未说完,地上的韩氏悠悠转醒,接着夏洛荻的话说:“四尺九寸,右手有家传戒指,好戴在尾指上,娘娘耳下还有一蝴蝶胎记……”

  她一字一句,皆与干尸吻合。

  崔太后眼前一黑,一时各种往事涌上心头,盯着那棺材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多年,竟在一棵树中,就这么看着本宫……”

  “母后。”封瑕忽然露出一个笑,“争斗多年,到最后不过一具棺中枯骨,不知如今作何想法?”

  这常氏今日明显就是奔着她而来的,早已和韩氏有所勾连,就等着今日拿先皇后常氏的事,逼迫皇帝牺牲她。

  可皇帝没有,布了个局,把所有人摆在公堂上,诸方心思织成的弥天大网就这么摊在世人面前。

  崔太后闭上眼,她最不明白的是,皇帝若早有意要牺牲她来拉拢常氏,又为何找夏洛荻帮她洗清污名。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遮遮掩掩,倒不如摊开了昭示于天光之下。”

  ……当然,还是要有个能臣。

  若不是继续任用夏洛荻会动荡朝纲,封瑕倒还真的想冒天下之非议一次。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马上作罢,朝中当下还是半科举半蒙荫,那些冢中枯骨小气得很,开了夏洛荻这个女官口子,他们自己族里那些后代做官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此令一下,那些人一定会想尽一切方法暗杀她。

  话说回来,夏洛荻又是如何发现那具树里的干尸就是先皇后呢?

  就在所有人都很好奇夏洛荻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的时候,那常氏的外臣和韩氏一并望向夏洛荻。

  “敢问大人怎会有这先皇后的遗躯?”

  “这件事的源头,本为扶鸾宮闹鬼之事。当今皇后娘娘时常在深夜听到宫里的地下传来怨怼太后之声,召我前去查证时,便发觉声音可能来自地下……”

  ……

  大理寺门口。

  “……彼时夏大人发觉那鬼声来自地下,便静观默察,嘱咐皇后娘娘勿要打草惊蛇。又问到当初这扶鸾宮由谁改建,这便查到了那五名匠人头上。”

  说书人喝了口茶,万千双眼睛盯视中,道:“故事便又回到了开头,夏大人将此事上呈御前时,问及当日五人落水之时,在场有一个暗倡为唯一活口。这,便是那韩氏。”

  “恰逢刑部裴侍郎奏报笼花里有家酒馆起火,烧死数人,再一细查,竟也是韩氏名下产业,遂一路顺藤摸瓜,抓出这许多事。”

  徐大娘坐在牛车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低声对车里的秦不语道:“嚯,没想到这裴侍郎到底还中些用处。”

  甜水巷的乡亲们眼里,裴谦每日一放衙必拐弯路过甜水巷,肖想秦不语之心路人皆知,活脱脱狗官一枚,同那王霸蛮虽不穿一条裤子,却也是一路子的人。

  没想到干起活来,竟还能帮上夏大人,也算出人意表了。

  正当此时,一列禁军又从外面开道而入,由刑部侍郎裴谦在头前带领着,押解着二三十名寻常打扮的男子。

  “乡亲们勿慌,我等奉命搜检韩氏名下商队,抓到这些许人正要出逃,便一并押来问事。”

  裴谦一通解释,老百姓们大多好奇地看向那些人。

  “裴大人。”撵过他不少次,徐大娘高声问道,“听堂审说,那黑衣人里有许多没有子孙根的人哩,你是咋个找出来的唷。”

  几百道求知若渴的目光投向裴谦,后者仰天长叹道:“大娘,您都说他们没那东西了,那还不好找吗。”

  老百姓们立时“呜呼”了一片,饶是那些嫌犯自己,也都面赤不已。

  ……可不能叫不语听说了去,回头栽给兰少卿。

  裴谦打定了主意,带人迈入大理寺。

  正听到夏洛荻坐在堂上,声色整肃地串起所有案情。

  “十数年前碧华宫榕树藏尸、四年前五名匠人落水、今年七月扶鸾宮下地道发出鬼声,这连一串事件,前后有序,并非偶然。”

  “六月份我发现干尸的事传遍宫中,彼时也惊动过陛下与太后,七月份便出了扶鸾宮闹鬼的事,显然是有人接触过那干尸,认出了先皇后的身份,才将此旧事又捡起来——这个人,既接触过尸体,又知晓韩氏手里有血诏,她至少在四年前就在宫中潜伏!”

  “大有可能的是,此人是个女子,假扮皇后托那五名匠人将血诏送出的也是她。”

  那常氏外臣不禁道:“那这血诏上的皇后之印如何解释?”

  “不用解释。”夏洛荻道,“因为,这血诏用的是真印。”

  前朝皇后的真印确实是在宫中,但早已封存在……

  崔太后瞳孔微微放大,道:“是……先皇后的真印,在我宫中府库里藏着。”

  夏洛荻又道:“我曾听闻前朝后妃的名录皆在崆峒宫府库之中,足有上万本,非经年累月详查不得,太后身边,可有宫人能有此权力便宜行事?”

  崔太后眼神一利,猛然扫向身后随侍的宫女。

  “郑嫒何在?!”

  ……

  堂外的王尚书坐在墙边装晕。

  此时此刻,他心如死灰,纳个妾而已,谁承想招来这般天大的祸事。

  早知就该听夫人的话,路边的野花都有毒,踩着就死,擦着就伤。

  “王大人、王大人。”有平日里酒桌上的官场同僚晓得他在装晕,道,“当下还未审到您身上,无论如何还是准备负荆请罪吧。”

  又负?

  王尚书掀开一条眼睛缝儿,四处张望,见得大理寺后方烹茶的炊烟袅袅而上,想来必定有柴禾充作荆条,便忽而垂死梦中惊坐起,道:“容本官去后院方便一二。”

  同僚们闻弦歌而知雅意,装作听审,实则让出一条路来,让王尚书朝后院溜去。

  王尚书灵活地挪进后院,进了茶房,果然见到一堆柴禾露天放在一边,一咬牙,解开官袍,露出白生生的膀子肚皮,背上一根荆条,正要出去时,忽然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匆匆撞进来。

  “啊!”

  忽见一个赤膊老头杵在后院里,那宫女失声一叫,惊慌地后退几步。

  “别误会、别误会。”王尚书二度在这天地之间赤条条拥清风入怀,已经无所畏惧,淡然解释道,“本官乃向君上负荆请罪而已,绝不是什么可疑之人。”

  那宫女苍白着脸,绕过王尚书直奔茶房。

  “……怪人。”王尚书也无心思虑其他,正要在腹中打一腔腹稿,排演一番一会儿面圣时哪个角度撞柱子表忠心会不太疼时,一列全副武装的禁军来到了门口。

  唉,终有这么一日。

  王尚书以为这些禁军是来抓他的,一时绝望,他那没出息的儿子是一点也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能在宫里多为自己求求情。

  “犯官束手就擒,还请诸位……”

  王尚书话未说完,便见那禁军如乌鱼群一般绕过他,直接追入茶房。

  “人呢?”有禁军问道。

  王尚书茫然地望去,只见禁军搜检一番,发现那女子仗着身段娇小,硬生生从上面破损的石窗挤了出去。

  “晚来一步。”禁军随后望向了王尚书,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遍他此刻一言难尽的扮相,“王尚书,可记得刚才进屋女子的形貌?”

  王尚书愣了一下,道:“可是那眉角有颗痣、身形约四尺五寸的细眉宫女?”

  他成日里在户部看些户籍档案,但凡见过的必能张口就来,通缉令画得比大理寺那狗爬画师好多了。

  “多谢王大人相助。”禁军们大喜,“传下去,四尺五寸高、细眉带痣的女子,务必跟紧!”

  王尚书:“哈?”

  “若能追查到此女,我等必为大人表功!”

  禁军们呼呼啦啦地离开,徒留王尚书在原地被清风环绕。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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